郎擎道:“上头有家主的加封,需得主子才能打开。”魏千屿:“……”接了信,才将信纸展开,低沉威严的声音果不其然叫魏千屿软了腿,直接坐在太师椅上挨训。“八月十五朝天会,九月二十弱冠礼,眼看将至,你竟也能跑去风声境胡乱挥霍,扬旗使船,闹得人尽皆知!魏千屿,你还有几层皮能脱?”魏千屿双手捂头,假装自己没听见,心里嘀咕,这两件大事没有一样是顺着他心意来的,他连散心都不行吗?家主魏嵊的声音继续道:“八月前需至隆京,朝天会若你不在席,我押你上山受刑。”魏千屿长叹一声,他就是个被家族控制的小可怜,一言一行皆不由己。信中内容少,魏千屿也不容拒绝,事实上他如今已经走在前往隆京的路上,再有三日便可抵达。饶是他再混账,也知道父亲的逆鳞不得触碰,上山受刑,那就不是脱一层皮这般简单,下来还有没有一口气也成未知数。想起每每自己闯祸或不得父亲满意后受罚,母亲都哭红着眼一边心疼他一边让他争口气的样子,魏千屿就分外无奈。明明坐拥金山银山,身靠上万御师,可为一方之主,却偏偏不能躺下享受,任其自流。魏千屿原以为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信,谁知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沈鹮双手抱胸歪着头,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他,顿时觉得羞赧难当。他脸上一红,伸手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起身扭头就跑,起身那一瞬险些从太师椅上摔下来。魏千屿不想参加朝天会,他的能力仅勉强是个三级的蓝袍御师,对驭妖之术根本不感兴趣,反而是对观星推运有些喜好,身上挂着的所有法器皆是用来保命,也没几样能拿到朝天会上比试捉妖的。魏千屿也不想办弱冠礼,那些外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大人物各个都来恭维他,明明心中知他是个废物却还在表面上称赞他年少有为,人人挂着一张假面与魏家攀关系,甚至在四年前便有不少人家试图将女儿塞去魏千屿的后院,给他为奴为婢讨他欢心。更有一点,此番离开前,魏千屿与魏嵊小吵了一架,才知道魏嵊让他参加朝天会的真正目的。以他的能力,未必能入四大殿之一,可魏嵊早已打好了招呼,给他一路铺到底,将他安排进了蓬莱殿,还为他在蓬莱殿找好了师父,叫他去朝天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入蓬莱殿后举行弱冠礼,再之后便是让他与上官家的姑娘成亲。魏千屿反抗过:“人人皆知我是个纨绔,你要那些大能在比试场上放水输给我,我便是入了蓬莱殿也是个笑话。还有弱冠礼咱们就在家里随便摆摆桌席就好,我才在朝天会上丢脸皮,不过一个月就要再受这些人追捧,到底是恭喜我还是讽刺我呢?再说……那上官家的丫头我十年未见,长什么模样都忘了,你说成亲就成亲,你可问过我是否有其他心仪的姑娘呢?”这些话,皆被魏嵊反驳。总而言之,魏千屿的仕途由不得他,婚事由不得他,将来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都得一一上报。他觉得憋闷,委屈,恨自己无能,又恨长辈的望子成龙,干脆一气之下找了天穹国最偏远的风声境来散心。便是散心,也不想让自己太委屈,才选了光明城。沈鹮见魏千屿跑得快,也就没上前追他,方才魏家家主那信虽简短,但中气十足,整艘乾坤舟上的人恐怕都听见了,沈鹮决定给魏千屿点儿重拾脸皮的时间。云层翻涌,眼看着天将转暗,又是一日过去,从这时算起,他们行程已然过半,离隆京也越来越近了。接连四日沈鹮都被魏千屿缠着,不曾见到过金琰。如今魏千屿躲起来,其他御师与她也不熟,偌大乾坤舟的甲板上骤然空荡了下来,仅剩下被风吹散在云层里于光芒下散发着斑斓彩光的妖气,与站在甲板边迎风而立的少年。沈鹮朝金琰走去,落日余光从身后洒下,背对着光芒的脸陷入黑暗,迎面的风又吹开了帷帽一角,露出金琰小半截干净白皙的下巴。云层之下是无尽的山川与河流,还有形成方块的城镇,如蛛网的田野乡路,人烟袅袅。沈鹮顺着金琰看去的方向瞧了一眼,他没看自然风貌,而是直勾勾地望向东方,似乎归心似箭。“你赶回去有要紧事要做?”沈鹮问他。金琰沉默。“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若救下魏千屿,他便会像如今这般缠上我?”沈鹮又问。金琰闻言,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不也乐在其中?”沈鹮蹙眉:“我是不得已,怕他把我半途扔下乾坤舟,但……罢了,等他缓过了被他爹训斥的那股劲儿,我便与他说明,我是有夫之妇,哪儿能接受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