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钟岸没有这苏锦那里过夜,傍晚便回了,因为次日便是登基大典,所有他必须提前进入宫中,安排好一切。
原本钟岸是要让苏锦一起入宫的,但苏锦让他先入宫中,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妥当,然后次日一早穿上凤袍入宫见他,再与他一起,同登帝王台。
他们都绝口没有提现在的苏锦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去做那皇后之位,她手上那支网罗密布交错复杂,庞大到可以几乎动摇整个江山的“暗流”势力又将如何处置,以及她和她一起登帝王台会不会遭道朝臣们的反对等等的问题,因为钟岸觉得这些都是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在一起的问题,也因为,苏锦觉得这些都是并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这一点,算是殊途同归。
可是还有一点,从苏锦回来开始,就已经注定殊途,亦无归。
就在钟岸离开两个时辰之后,苏锦也已经登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锦宅,在城门落下的最后一刻,离开了晋陵。
那件九尾凤袍,她没有带走,而是工工整整的装好,让人次日送去皇宫,亲手交还给钟岸。
等到登基大典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出了晋陵进入棣安境内了。
她不拒绝钟岸,只是不想让他们两个人这一身留下遗憾,而她自始至终都没让钟岸看到她面具掩盖下的,今日已经面目全非了的模样,也只是想让他心中的阿谧,永远定格在十二年前她最美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在半个月之前,曾经分布在整个晋陵皇城的每一个角落的“暗流”势力就已经提前全部撤离,连同“暗流”最大的两处产业,明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的清风楼和霁月阁,事实上都已经暗中易主,不再属于“暗流”,只等苏锦的离开,整个晋陵城,“暗流”便再无足迹。
再见,晋陵,再见,钟岸。
这一生,后会无期。
两日前,苏锦最后一次见明王钟启,他问她,“阿谧,你这样做,真的不怕自己后悔吗?”
两日后,马车疾驰在南下的官道上,坐在她旁边的苏俨又问了同样的一句话,“阿锦,就这样放手离开,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的回答都是同一句话:“不论是曾经的萧谧,还是今天的苏锦,她的人生里,都没有后悔这个词存在。”
之后苏锦一行没有再走官道,一是因为钟岸的人来得太快,而他们的进程,到底是比不过官兵的;二是因为苏锦本来也不打算一直走官道。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要直接回瀛州。
她身上的担子已经卸下,而今孑然一身,身体的状况也时时刻刻提醒这她她所剩下的年月已经不多,五年,八年,十年,用黎老大夫的话说,一切看造化。
造化就造化吧,这时候,反正她已经只需要清清静静的为自己活,寻一方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安然度过剩下不多的余生。
只是苏锦没想到的是,她这一生,还有一个意外惊喜,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
她一直嗜睡,身体越差的时候嗜睡的情况越严重,所以对于苏锦在路途中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不以为然,但那日她忽然平白无故干呕不止最后甚至吐昏了过去却着实吓坏了身边所有人,偏偏这时候随行了半路的黎老大夫却又半路去见自己一个老友人了,一行人只得停下路程,一边命人回头赶去接黎老大夫一边将苏锦带到就近城镇寻找大夫只求能够应急,等到黎老大夫到赶来。
然而最后大夫的诊断结果却又是把所有人吓了一身冷汗。
苏锦,怀孕了,已经月余。
但是大夫说苏锦的身体状况差到简直命不久矣,根本无法承受这个孩子云云,事实上大夫说的这些碧兮杜修他们都没有听见,所有人都只停留在大夫最先的那句话,然后面面相觑,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有一直沉默的苏俨开了口,“你是说,如果留着这个孩子,大人很可能会出事,是吗?”
“且不说有没有这孩子,这位姑娘的身体状况本身就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情况了,就是留着,这个孩子也没有多大几率能活下来,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很可能最后结果是,一尸两命!”
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却立刻被大夫这句话再次带入又一个震惊中。
“你意思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这么说,不留孩子也不能保证大人一定不会出事,但是如果留着孩子,大人就一定会出事!”
“没有回旋余地吗?”
老大夫轻叹了声,“你是孩子父亲吧?你想要有个孩子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是你看看夫人这身体状况,说句不好听的,她这样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迹,之后这几个月怀孕带来的一系列妊辰反应都可能把你夫人折腾掉半条命,孩子是绝对没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