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今天想去看花吗?听说后山的秋菊开了。”
他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清澈地倒映着我的样子。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戴着白色手套的大手。看着他温柔而顺从的样子,我不由得想到了以前的时光。我大声哭了出来。真也大人曾经教导我不能够这么大肆哭泣,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没事了。”他慢慢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背上,轻轻地拍着,“我们会照顾好您的。”
我依然哭着,一想到死亡我就又更害怕了。我扑到他的怀里,更加大声地哭出来了。
“无论怎么说,少君已经到了该治理本丸的年纪了,这般孩子气主君看到了又要说您了。”三日月开门走进来说,“您要是不坚定起来,我们根本没办法出阵了。”
我听着三日月这么说,慢慢地小声哭起来:“我……我才不要……不要管理什么、什么本丸!我……我要、我要爷爷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请少君振作起来吧。”三日月的语气没有一点波澜,带了点真也大人严格的味道,“更何况主君希望少君能够好好地治理本丸。”
我强行憋住自己的眼泪,紧紧地抱住了我身边的一期一振,反反复复摇头说:“我不要……我不要……”
一期一振却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少主听话。”
“我不要!爷爷没有死!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在骗我……呜……”我不愿意相信,那个能够从战场上单枪匹马把我从本家逆臣的手中抢过来的真也大人就因为一点小伤而去世了。
我又大声哭起来了,但是三日月没有理会我的哭泣,抱起我就走出了房间。任凭我哭闹,三日月不曾说一句话。经过那些刀的房间的时候,他们都纷纷出来了。
“真是够了!”鹤丸挡在了三日月的面前,“三日月,你没看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吗?”
我哭着,挣扎着,想要逃脱三日月的钳制。鹤丸伸手来抱我,我抓住他的衣服,而那双紧紧抱着我的手松开了。我被鹤丸抱住了,哭着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了。我不敢回头看三日月,只是紧紧地抱着鹤丸的脖子掉眼泪。
“……主君的半分也没学到。”三日月说。
我听到他说这个,努力地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强行憋住自己的声音。
“你这未免太苛刻了吧?”鹤丸拍着我的背说,“再怎么说,主君他……”
“阳子。”真也大人少有地叫我的名字。
我看着竹帘里面那个隐约躺着的人影,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说:“是。”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真也大人喟叹着,“可是我还是要相信你——你的坚强,你的勇敢,你的坦诚和热情会帮助你熬过去的。千万不要丢了这些东西……”
“爷……爷爷?”我感觉到他说这话十分费力,同时又觉得相当奇怪,“我……”
“……所以一定要……”真也大人的身影有些扭曲了。
我看得不是特别真切,加上外头蒙蒙的光亮,加上偶尔吹来的凉风掀起的竹帘,里面的人倒显得格外模糊。
“……熬过去……”
真也大人的声音如同不再走动的秒针一样,戛然而止。
“爷……爷爷?”
我只听到了我的呼吸声和我刚刚发出的、颤抖的尾音。
我咬着牙,只是粗重地喘着气。这让我想到了第一次练习预言术所要忍受的痛苦。预言术启动的时候因为灵力的翻滚而浑身的疼痛,真也大人陪在我身边,他只是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真也大人拿着热毛巾帮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的时候这样说。
“毕竟我都哭过了,这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我那个时候听不懂这样的话,可是意外地记得很牢固。
我慢慢地不哭了,于是我转过头来看三日月,恶狠狠地说:“我最讨厌你了!”
三日月只是微微眯了眯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眸子,笑了笑说:“没关系,少君舒心就好。”
我挣开鹤丸的手,气呼呼地离开了他们,来到了我之前管理本丸的地方。
没错,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做一个和真也大人说的那样的人。真也大人说的“熬过去”一定是指这个,我不能让他失望。更何况……我并不能活太久。我想到这里,所有的愁苦又化作眼泪掉下来,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文书。
在管理本丸中的日子里,我变得得心应手。同时,我心里对真也大人的悲伤也慢慢化解了,剩下了我对死亡的害怕。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温暖,无止境地在真也大人留给我的刀里面寻找。因为年岁小和我的热情,每一振刀都对我带着照顾的意味。我却想要自己能够变得更加成熟……三日月是唯一限制我在本丸活动的刀,长谷部有时候会帮他,加上这几年发生的大大小小让我不开心的事,他们两个成了我最为厌恶的对象。每年的贺岁会成了我最快乐的时光,我能够在那里暂时得到心里上的满足。一直被外面称作“那位公子”我并不开心,这都是因为我被三日月和长谷部逼着学习礼仪以及各种才艺。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女孩,所以一切都是按照男孩子的规章制度来。贺岁会上替我安排的座位也全部是靠着女孩们坐,说是为了方便我以后的婚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