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赵婶惊呼,反应过来后压低声音,“一时半会上哪弄这么多银子。”
邱海棠的脸色凝重,她心中早有预料治病的钱就算她把自己卖了都凑不上,如今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朱巷被烧毁的那间房。
这几日她也一直留意城门口的布告栏,每日都有乌泱泱的一拨人守在那,口中都喊着要官府赔钱赔地,但没人真的敢到衙门前的石狮子旁闹一闹。
最重要的是,朱巷那间房子的所属人是她二伯,就算官府放钱也落不到他们姐弟俩手上。
照邱二伯一贯作风,拿了钱要么是出去花天酒地,要么是死死攥在手里,花在别人身上那是一分也不能够。
天色不早,赵婶留陈大夫和他的小徒弟在家中吃了顿家常饭,月色入户,此时赶夜路回杏林阁也不方便,邱海棠给他二人订了间厢房,一早又拦了辆回去的马车。
期间邱海棠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陈大夫看在眼里,临行前也一直没开口要出诊费用。
谁知上了马车,车行已有二里地,小徒弟打开包裹想取一块油饼过过嘴瘾,却陡然发现包裹里多出来的五两银子。
小徒弟心直口快:“不对啊,她还少付五两。”
陈大夫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没好气地说:“你那点聪明才智全用在变着花样欺师灭祖上了,人家放在阁中的押金不算钱?”
小徒弟揉了揉脑袋没话说,仔细地将那五两收好。
陈大夫望着马车外颠簸的风景,叹了口气:“回去向阁中告个假吧,我出门寻几味药材。”
“啊?师父,你一个月本来就接不到几个病人,再告假这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咳咳,那不是还有你的学徒费嘛。”
师徒嬉闹的声音渐行渐远。
另一边,邱海棠对着二百两的数额一筹莫展。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二伯,劝说他将地契抵押换到一笔钱,但这事无论是站着想还是躺下想都不可能成功。
邱海棠面上无波无澜甚至有点喝大了之后平静的疯感,实际内心恨不得提着砍刀架在邱二伯脖子上逼他交出地契。
那本就是她爹娘攒下来的产业,若非他二人意外离世,邱家产业怎么都轮不到二伯霸占。
不得已邱海棠又写了封信寄往集州,心内仍然抱着几分期许,但毫不意外地石沉大海。
邱海棠忽然有些释然,换而言之,一个和睦幸福的未来和一个好不容易摒弃的过往,该选哪个一眼可见。
更何况邱岁聿刚出生不久二伯母便和离了,对这个孩子又能有几分慈爱,那三十两于她而言已是仁至义尽,又何必强求事事皆如人意。
邱岁聿自从得知腿还有救,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温吞阳光的性子,前几日还要赵婶敦促才不情不愿地到院中逛几圈,最近都能忍着痛自己坐到轮椅上去小院晒太阳。
反观邱海棠则一日比一日沉默,偶尔找出那本被烧了半截的图谱,无意识地翻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的一日,邱海棠抱着一个包裹进再次进了兴隆当铺。
账房掌柜没认出她来,对着那几件首饰品头论足,最后一口价十两。
邱海棠冷笑:“你们这铺子是命中带十,回回来都只当给我十两,干脆改名叫十两当铺算了。”
听到声音,账房掌柜只稍稍回忆就将她和那天戴着帷幕的身影对上,一时汗颜。
“姑娘,干咱们这行的都这样,你就算出门随便换一家,大差不差也还是这个价,要是日日都想有好事撞见,还不如出门找个木桩捡兔子。”
邱海棠沉默,将那几件首饰裹好又带了回去。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日子就像流水般眨眼而逝,再过一日就是春节。
往年这时候邱岁聿下学堂便会到摊位帮她做活,回家时二人再绕远路买临街一家味道最正的卤菜,有时碰巧老板收摊还能花一份钱买到两份菜,为此他们就能高兴一整晚。
思绪正乱,邱海棠走着走着就来到三岔路的小商道,她的摊位已经歇了好几日,附近卖纸花的并不多,小商道仅她一人。
本就是赚不了大钱的买卖,又极耗费时间精力,若无传承她更愿意改学一门吃食手艺,就算不像那位卖馄饨的大娘一样好福气被接到府里做厨娘,像赵婶夫妻一样经年累月攒出好名声,总归是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