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无法给两个年幼的儿子解释,为什么他无法找到坏人,帮时声报仇。孩子的世界,不应该有这样复杂的东西。他们只能极力隐瞒一切,隐瞒两个孩子曾经失踪。甚至连时声在医院的抢救记录,都被时父找关系抹掉了。不能让外人知道那晚他们抓到的小孩是时声和时意。“没有办法,首要任务是活着。”时父紧紧抓着妻子的手,“你明白吗?”时母只能哭泣,哀痛她年幼的孩子所受的非人的苦难。从那之后,时声便再也说不了话了。其实家人都以为是他不愿意开口,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用尽全力,他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开始整日地做噩梦,无声地哭醒。时意每晚抱着时声入睡,又在半夜被做噩梦的弟弟一起吵醒。“没关系,真的已经过去了。”他哭着紧紧抱住弟弟,“对不起,声声,对不起,已经没事了……”可是时声忘不了。忘不了被拉走,变得不成人形的小孩。忘不了被抓回去时,那些人身上难闻的味道。忘不了围在自己身边的黑影,和抽在脸上的鞭子。忘不了自己扔出去的石头,导致了一辆车的损毁,和一个人的死亡。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流着泪艰难地在时意的手心里写:“哥哥,我,杀了,人。”“我是,杀人,犯。”“你不是!”时意哭着安慰他,“那是坏人,不是你杀的,他本来就该死。”可是时声无法从恐惧中脱身,噩梦折磨着他,让往日活泼的男孩一日日地沉默下来。与此同时,他患上了惊厥的毛病。他总是毫无预兆地开始头痛、抽搐,找不出任何可以治愈与预防的方法。时意一刻也不离地陪着时声,也没有看见弟弟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时母推了所有应酬,寸步不离地照看。就连时父,也三天两头在公事上请假,为时声寻找医生。看不见希望的日子折磨着家里每一个人。“怎么就吓成这样呢……”终于有一天,时母崩溃了,“明明小意就没事啊。”时父那些日子苍老了许多,也感到疲惫:“这孩子,就是胆子太小,你看看其他家的孩子,哪个像他这样经不得一点风浪。”可生活总是要过下去。况且,不能让别人发现时家的异常。时意被强行带回了学校,为了孩子的安全和一些别的原因,时父对外宣称小儿子身体不好在养病。时家秘密地请了一个又一个医生,花了许多年,时声才渐渐地好转。到嫁进卡洛斯之前,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发过病了。曾经来过时家的医生说,时声几乎已经好了。几乎已经好了。仇恨莱恩刚当上元帅、建立银河骑士团的那一年,曾雷厉风行地出动军队取缔了一个非法利益集团。帝国这几十年来都算不上太平,各种势力在黑暗中盘根错节。但下方地区的秩序需要得到清理,民众的安全需要得到保证。军部与警视厅联手,进行了一场举帝国上下之力的肃清行动。以畸形秀为首的边缘表演形式被叫停,他们救出大量被迫表演的小孩和动物。其中有一个手与脚长在相反位置的小oga。他走路的时候,大腿之下是两节手臂,用手掌支撑着身体。军部的心理顾问与他交流,他已经只会说零星的单字。他似乎还畏惧火焰,看见小小的火光就吓得尖叫。顾问叹息着说,真是可怜的孩子。
伊莱恩站在远处看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时声。送来的消息说,时声这一年一直在家里养病。不知道那孩子好一些了没有。忙完这边的事,紧接着他便要带着新成立的银河骑士团上战场。伊莱恩挑了一些礼物,叫人和许多营养品一些,以时家某个远房亲戚的名义送去给时声。骑上机械战马离开首都时,伊莱恩莫名想起了那个用手掌走路的畸形孩子。青色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银河骑士团的徽印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那一时刻的伊莱恩并不知道,那在偏远地区流行的畸形秀,曾与他牵挂的时声有着怎样的交集。“声声!我是哥哥!”意识到那边的不对劲,时意强行让机器人使用程序开了门。时声蜷缩在地毯上,手脚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抽搐。时意几乎是扑过去,用力按住时声的四肢,可疼得失去意识的时声根本无法受他控制。担心弟弟在疼痛之中会自残,时意急得脑内一片空白,也不受控地泪流满面。“别怕,声声,是哥哥,不是别人,没有坏人……”“逃出来了,你已经逃出来了!”可是没有用。“啊……啊……!”时声的喉咙中发出痛苦沙哑的哭叫,常年无法发声的声带让他的声音如指甲划过木板一般刺耳。“声声!”为什么……时意心痛得快要死去。当刚被伊莱恩叫回来时,时意甚至并不能相信时声在卡洛斯发生了什么。明明他的弟弟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明明弟弟的苦难应该已经结束了啊!时意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用力抱住弟弟,时声却挣扎得更厉害了。一只手按住时意的肩,将两人分开。时意还没反应过来,弟弟就被人从他的怀中抢走。“他需要安抚。”伊莱恩的声音很沉,时意注意到他抱着时声的手很用力,“劳烦出去。”空气中都是弟弟的信息素味道。时意注意到伊莱恩来了之后,弟弟抽搐的弧度小了一些。他迅速抹了一下泪,咬牙出了卧室。等时声再次平静下去陷入沉睡,伊莱恩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从时家父母那里得知的过去,令他心中充满了快要破土而出的杀意。伊莱恩用力握了一下手,又缓缓松开。这只手,能拿起帝国最好的剑,能抱起时声。可他的爱人,还是在他不知晓的时候受到了伤害。伊莱恩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仇恨裹挟的人。可此时此刻,alpha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恨。床上的时声忽然动了一下。伊莱恩瞬时抬起手,送进时声胡乱挥舞的手中。睡梦中的时声抓住了伊莱恩的手,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安定下来,而是流了满脸的泪。伊莱恩一点点擦去时声的泪水,罕见地没有开口安慰。他知道时声此刻听不见他的话。清醒时,oga甚至不敢见他。金色的眸子如有大雾笼罩,伊莱恩就这样长久地让时声握着手,静静地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