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丫愤道:“也不知哪些?蛮徒用了什么法子,竟能砸成这样?”说?罢又去点了堂里的桌凳,损坏了四五套。孙景天送的挂在西堂墙壁的羊毛毡毯被泼了酒,模样零落,旁侧的墙上?也凹进去个?大洞。记下各处损坏、架好“功臣火腿”,把完好的火腿重新?悬起来晾在屋棚里,拿了铺里剩下的食材和银钱。江满梨准备打道回府。行?至门口等兵差重贴封条时,取了两贯钱送过去,笑着道:“后头几日可能要遣杂货工匠、砖瓦泥匠来修补门铺,到时还要多多劳烦二位。若不嫌弃,就当是个?买酒钱。”到底是关市的期间,即便不是开门做生意,只是修缮,也还是得?把守的兵差通融放行?。俩兵差怎会?嫌弃,相互对望一眼,喜笑颜开地收了,道:“好说?好说?。江小娘子只管让人来修。”-时间尚早,回平成侯府的路上?去了趟原先住的常平坊,见了云婶、媛娘两家人,把那日铺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又将要趁着年节休沐的计划也一并告诉。云婶自听说?出?事,自责得?不行?,怪自己当时就该留下陪江满梨关铺再走?。见了她脖颈上?的伤,更是眼泪扑扑掉,一句话说?不出?来,反倒要江满梨安慰她些?许。媛娘也松下一口气,见江满梨活蹦乱跳地,终是笑出?声来,道:“都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今岁的财运怕是稳了。我得?好好跟紧你这小娘子才行?。”回了平成侯府,意外见这两日伺候的小女婢在门口等她。接了她下车便道:“江小娘子快来,少郎君要离京,马上?就走?,正等你呢。”大理寺整理几家商户往来京城商船的名册有了突破。发觉自贪墨案三月前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大批京郊产的脐蒜运出?。因着这蒜属京城最好,发往南方频繁,故而未有人怀疑。可仔细核验后却察觉,其?所运大蒜的体积与重量极不相符。从市舶务的收税登记来看,重量比实际体积高出?数十倍。也就是说?,这货物中除了蒜,藏进了其?他东西。而除了金银铜铁,还有何物能这样体量小、重量大?林柳已经换了骑装,一脚蹬在矮凳上?,正往靴筒里藏短刀。见江满梨来了,直起身?把头上?的斗笠一取,交给?后头站着的弘九。伸手牵过江满梨,摸着她手心温热,见另一只手里抱着手炉呢,微笑点点头。又轻轻查看她脖颈上?的伤。“还很疼么?”江满梨摇头,笑着道:“不怎疼了。”看看他劲装下,左肩臂上?略微鼓起的纱布,轻轻碰了碰,道:“你呢?”林柳道:“早好了。”时间不能耽误,弘九牵着乌枣嘚嘚缓步过来。林柳只得?帮着江满梨把狐裘拢一拢,道:“这几日愈发冷,千万不要冻着,炭火衣物只管问银春要。”江满梨点头,他又笑道:“去小市修缮铺子的事我也拦不住你,即便拦了,你大抵也不会?听。把谏安带着就行?,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我不在这些?天,你凡是出?了府,他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满梨含笑点头:“知道了。”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样小物,道:“伸手。”林柳正接过弘九递来的马缰,不明就里,另一手伸过去,就见江满梨在他手腕上?系了一样东西。五彩丝,悬红眼白身?的小兔儿,还不是一只,而是一对。大些?的那只两只耳朵竖得?直直,半蹲半坐,前爪团在胸前,像是正要往前蹦去。小些?的那只则一耳竖、一耳折,尾巴翘起来,红眼睛溜溜看向前头那只大些?的,一只前爪微微离地,也像是要往出?蹦。若是两只兔儿相对放平,便是要相互迎上?去的模样。江满梨帮他把百索藏进窄袖中,又仔细把袖口的襻带系好,这才望着他笑道:“喏,麒麟虽好,只有一个?,这兔儿却是一对的。千万不许丢了,否则我再不给?你编。”林柳没想到江满梨还记着许三郎那日的胡话,目光从手腕上?挪开,撞到江满梨扬得?老高的笑容,只觉此幕格外动人。眸底颤了颤,一手由她摆弄着,另一手轻轻松开马缰,指尖往她唇角游去。“哎呀,走?走?走?!”许三郎遮着陆嫣的眼睛,推她转身?。陆嫣手里抓着包旋炸的千层儿,刚从马车上?下来,还什么也没看见呢。疑惑掀开许三郎,执意转回身?去与江满梨打招呼。刚道句“阿梨姐”,觉出?不对了,尴尬愣在原处。林柳叹口气,低头把马鞭在手上?缠两圈,回头又依依不舍地看江满梨一眼,道:“照顾好自个?,等我回来。”翻身?上?马。走?过许三郎身?边,拿马鞭作势狠狠威胁了他一下,道句“替我也看顾好她”,方才打马离去。许三郎哈哈大笑,与陆嫣同?问候了江满梨的伤势,三人去前院的暖阁坐下聊。陆嫣迫不及待地给?江满梨分油炸千层儿,道:“快尝尝,刚从光顺坊的食店里买的,这么一大包竟只花了一文钱。”江满梨笑道:“中扑了?”“正是,”陆嫣笑着点头,“玩儿的人多,中的人可少,大都是浪费了扑资,最后还得?花正价买。”许三郎唭一声,笑道:“说?得?跟你中的扑似的。”陆嫣不满道:“咱俩一同?中的!你就说?扑资是否是我出?的?”许三郎便道:“好好好,一同?中的一同?中的。”却是江满梨抓出?了重点,笑问道:“你二人去逛光顺坊那条尽是食肆茶楼、歌馆香铺的街了?”“怀禄巷,”陆嫣点点头,有些?兴奋道,“你上?次不是让我二人有空先寻着合适的铺子么?许三郎打听得?几家要出?售的,我们今日便去看了一个?,就在怀禄巷这家售油炸千层的食店旁边。”年后红火开业(一更)油炸千层儿做成白梅花的模样,五个小?圆瓣。外头是水油皮,黄豆糕作蕊包在中间,下油锅一炸,花瓣薄薄翻张开来,似有千层一般,露出里头黄色的花蕊,精致好看,闻起来亦是一股甜甜的糖香。这朝人爱吃各式各样?的千层,千层麻花、千层油糕、千层卷、杏仁千层酥。连这油炸千层也做出许多不同种的,包黄、绿、红豆沙做成花模样?,包果?脯、蜜枣做成灯笼、桃模样?,也有加胡桃、瓜子,或是加椒盐做成咸口的。江满梨对这玩意的印象普通。好看是好看,就是吃起来太腻口,尤其是放凉了的。可陆嫣买来这个却意外地还不错。炸时火候、油温掌握得恰当,面皮回油少,吃起来就清爽许多。中间裹的黄豆糕也做得不赖,清清淡淡地甜,够细也够软。与?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将?近吃完一整个。“临街的铺子,门面大。同你现在那铺子有些相似,也分作东西两堂。好处是价钱适中,装修不错,堂内也够宽敞。”陆嫣边吃边道,拿手比划了几下。“两堂加起来,得有约莫七丈宽、几近三丈深。”“哟,”江满梨算了算,那便是比她现在的铺子大了两倍还多些,“那是够大的。”又问:“那依你二人看,可有略微欠缺之处?”“有,”陆嫣点点头,“一是不似小?市,可以将?桌凳摆到铺门前的堂外去。二是厨房与?厅堂之间隔了后院,穿行略有不便。”说罢唤许三郎取出一本小?册,翻开来,上头是粗粗勾得的铺子样?图。画得还挺全,自门脸至结构,无一不有。再翻几页,发现除却怀禄巷的这一家,还有另六七家的草图。俱是许三郎差人打探铺子的时候一并画好了来的。二人便是从?这小?册上逐个挑着去实?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