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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页(第1页)

众人替他高兴,正说着,媛娘也进来收洗,屁股后?头缀着吴家一男一女两个小儿。莹娘赶紧拉着吴家的姐儿喜道:“小阿姐也去看傩戏?”媛娘便笑着替她道:“去去去,一块儿去。”此话一出,三小儿笑得合不拢嘴,跳起来小手拍得啪啪响,恨不得插翅便飞。吴家因着媛娘,今日?是定?了江记的火锅来作年夜饭,此时两个大人亦时吃完了,在?外头与江满梨叙话。待到邵家吴家一同关了档口离铺,周大山那边也收拾差不多了。外头的爆仗声响愈发大,竹娘有孕在?身,听不得许多。最后?走的是云婶跟阿庄叔。云婶想着那日?有人假借贵人名义来要挟的事,很是放心不下江满梨。一边涮洗一边踌躇,与阿庄叔道:“要么咱就?别走了,陪阿梨关了铺再说。大金与娘子在?家守岁到明?日?呢,又有七日?的休沐,也不缺这一时。”江满梨知晓她儿子刘大金与娘子谋了京郊的活计,近几月都搬去了新城住,不与老两口住一处。好容易回来团圆守岁,怎好为了她耽误了?笑着宽慰她道:“云婶、阿庄叔只管放心,谏安亥正便来接我三人,不过半个时辰多些,出不了什么事。”听闻谏安今日?来得早,放心了些,又叮嘱她几句,道:“这会街道司的兵差都调到御街去了,小市上人多还不要紧,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千万别为了一二桌客人拖着不关铺,听见没?”江满梨点?头:“云婶放心,快回罢。”-到底是大傩戏出禁中的诱惑大,一年一回的盛典,哪怕沿街已经挤得摩肩接踵,还是人人都想着凑个热闹、讨个吉利去。亥时不过六刻,江记的食客便走了大半数,至亥末,已只剩得桌。江满梨站在?柜台后?头看着,拿小篾签子从一小碟里头扎炙过的羊肉丸子吃,目光频频往堂外的街上眺。藤丫给她端一小碗羊汤来,两手撑着柜台也往外看看,疑惑道:“谏安大哥一向准时,怎今日?还没来?”江满梨也觉得奇怪。方才还与云婶两口子说谏安亥就?到,可这会亥正已过去半个时辰,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谏安此人古板老实,寻常做事从不出纰漏,那回守着她买铺的银钱愣是可以一夜不合眼,若说他忘了今日?之约或是手头事情没安排好、临时抽不开身,绝对不可能。唯一的解释,便是有抗拒不了的意?外情形。江满梨想着林柳那日?说除夕夜官家仪仗或要随傩戏出禁中,大理寺亦要值守,宽慰藤丫道:“兴许是衙门临时加派了公?务。”藤丫点?点?头,又有些不能信服地皱了皱眉,道:“是么?”又过两刻钟,江记铺里的食客只剩最后?一桌还未结账。而好巧不巧,剩的恰是那桌脸生的、被江满梨疑心过的六位大胡子郎君。旁的两桌结了账陆续要走,藤丫借着送饭后?甜食的功夫顺带催了那桌两回,却是均被顶回来。“怎地?”那郎君吃多了甜米酿,脸颊泛着醉晕凶巴巴道,“小娘子这就?要赶客?”又道:“你家这全羊拼塞牙缝都不够,再上两盘来!屠苏酒有没有?”小市饭铺,怎能贩酒?藤丫委婉说明?了,反被训斥一顿:“无酒竟也敢开饭铺!那甜米酿还剩多少?那就?把剩的全拿上来!”阿霍自?后?厨出来听着这番吵闹,定?睛看了那桌郎君片刻,与江满梨道:“阿梨姐,莫不如让我跑一趟大理寺,好歹看看谏安大哥或恩公?在?不在??”江满梨心底也打鼓,愈想谏安没来愈觉可疑。但恰是因为可疑,更不能让阿霍出去冒险。道:“先莫急,我再过去与那几人说道一回。”说着回后?厨端了两小壶甜米酿出来,亲自?送过去,照着食客的要求斟酒。目光却扫过几人的面庞,再一次寻那胎记不得,状似顺从地开口道:“不敢耽误几位郎君雅兴。然一年一回的禁中大傩戏,小铺里两个阿弟阿妹也想去看看。这两壶甜米酿就?算是小铺请了,郎君可好行个方便?”其中一郎君笑道:“小娘子此话说的,我们花钱来用饭,倒成?了不近人情了?”又一人道:“阿弟阿妹去看傩戏,跟小娘子留着开铺也不冲突罢?伺候我们吃完这顿别岁宴就?这般为难?”说罢抬眼看着江满梨,伸手便要来捞她。江满梨往后?一撤,手中的酒壶不小心洒出去,那郎君慌忙站起,却是一道寒光自?他被泼湿的衣料里闪过。是环在?腰间的软刀。江满梨看得真切,呼吸一窒,装出抱歉的样子,道句“郎君饶恕,这就?去拿干净帕子来擦”,转身奔回后?厨,连带着将?正出来的阿霍藤丫两人也不动声色地拽进去。入了后?厨江满梨比个噤声,掂起案上一把剖鱼刮泥的小刀,三人便沿着堂外看不到的墙角快速往后?院的方向去。堂外那几个大胡子郎君仍旧在?喝,被溅湿了衣料的那人也胡乱拿袖子抹着,尚未发觉江满梨三人已经悄悄反锁了后?厨的两道小门。入了后?院,又将?院门的插销也栓上。江满梨语气冷迫,低声指挥阿霍道:“去把屋棚里的竹梯拿出来,咱们翻墙出去。”阿霍照办,藤丫抖着嗓子小声道:“那铺子怎办?那些到底是何人?”“有那样的刀的,非兵即匪。”江满梨道,“铺子失了事小,保命更重?要。”阿霍从屋棚里露出半个脑袋,压着声音唤她:“阿梨姐,怎不见竹梯?是否放到别处去了?”江满梨闻言面色一凛。她昨日?还踩那竹梯取腊肉腊肠,明?明?放回屋棚里了,怎会不见?正要回话,目光忽然打在?阿霍身后?的墙面上,那墙上架着的不是竹梯是什么?瞳孔随之一颤,张口失声道:“阿霍小心!”那竹梯旁、恰被屋棚挡住的地方突然闪出来一人,眼看是要朝阿霍去的,却不知怎地,竟急急冲江满梨而来。额头上一小方红色凑得近了,才发觉不是什么胎记,而是个新破的红疤。来人抬手把脸上的胡须一揭,露出真容。“余昊苍?!”江满梨大惊,情急之下,心里却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除夕通宵守岁,是为驱鬼辟邪、罢除恶祟,原来是真他娘的有道理啊。这可不就?真见鬼了么!夜入平成侯府(二更)余昊苍头上戴软幞头,打扮得与堂外那桌如何不肯走的郎君一模一样。江满梨反应过来,这群歹人是早先便计划好了。以络腮胡子作掩护,余昊苍混在其?中,趁人不备偷溜入后院埋伏,而?外头不知?何时再?补上一个以免引起注意。待时候到了外头挑事闹起来,两边一围堵,便能?把江满梨三人如瓮中捉鳖,一举拿住。至于?为何选在除夕夜动手,大约就是如云婶所担心的那般了。算定了傩戏甫一出禁中,街道司的兵差就要换到御街去,小市空无人管,再?加上宣天的锣鼓爆竹,可不就成了灯下黑?就算明日案发,除夕夜游人往来纷杂,无头无绪,又如何能?查得清。年?关夜里市井小贩惨遭劫财丧命,说起来也不过是令人叹句“可惜”,摇摇头,再?道句“世风日下”便能?忘却的边角新闻罢了。说不定还要谴责一二句:“贼人也想过个好年?啊,谁让那小娘子大晚上地不知?防范、给人可乘之机?”亦或是:“贼人怎就光抢她?怕是那小娘子自?个也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罢。”总之舆论大有可造之处。江满梨再?度感叹余昊苍这人旁的不会,选犯案的时机地点那是当真有些本事。眼见这歹人扑将而?来,江满梨手中剖鱼的薄刃小刀一抬,蹭过余昊苍臂膀,血珠子喷溅而?出。余昊苍未料到江满梨带了武器,怒目圆睁向后半步,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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