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找她,她不能把自己说给她听,她不愿意让要她的同情或是怜悯,她只要她快乐,要她自在。说到底,安宁不过是拿点儿什么折磨自己,折磨身边人。
她一个人承受不住。
安宁日日游走,拧着鼻子咬着牙做所有自己鄙夷唾弃害怕的事情;去见不同的女人,甚至男人,去和她们做相同的事儿。她一刻空闲也不能留给自己。为了逃避孤独,她重新用肉体,药品和模糊不清的欲望构织了另外一片虚妄和孤独,并沉沦于此。
柳怀玉的留言好像有几百条了,安宁没回。收到柳怀玉的电话时,安宁一把按掉电话,一个翻身起来穿衣服,她重新扑过来,安宁躲闪开,招来恶狠狠地咒骂。安宁一声不吭,逃门而去。
走在夜里时,安宁真切地觉得自己像条野狗,可怜。
“活该”她这么对自己说。
街头巷尾都栽种着树,本就不宽的路被两旁站立的枝杈勾在一起。安宁就在路中间走,偶尔一辆疾驶而过的汽车噌地一下在安宁身边别扭地拐出个弯儿,高声咒骂两句,“找死呀!有病!“
安宁得了病。药在包里,一天需要吃一次。安宁一次也没吃过。
柳怀玉就站在门前。西裤笔挺,倚靠在墙上,影子被路灯拽的很奇怪。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低头看着路面,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比起从前来消瘦了许多,可依旧神采奕奕的,面眸含笑,几乎要开出花来。
安宁跑上去之前,放开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遮住眼角,然后热情地抱住他的胳膊,问道“等了很久吗?怎么不进去”
柳怀玉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着了。仔细端详眼前人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宁。她穿了件张扬的红色棒球外套,短裤在膝盖以上。毕业后第二次见面,她似乎更漂亮了,同时柳怀玉又觉得,她不像是安宁了。她眼睛里没有光,脸上笑又太多。两年后再见,柳怀玉感受不到重逢的喜悦,眼前人似乎也没有。
被拉着翻墙进院子,开锁打开房门,安宁的动作一气呵成。客厅的灯亮着,一个精致的妇人坐在椅子上,看进来两个人,气的瑟瑟发抖。
“都几点了才回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鬼样子!在外面混还不够,还敢带男人回来你想气死我才高兴吗?“杜云咆哮。
安宁拉着柳怀玉径直上楼,“你想看我带女人回来“慢悠悠。
“再这样你就滚出去!滚出去别回来!“
听了这话,安宁转身跑到杜云眼前,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死也得死在这个房子里,你就把我埋在那棵树底下好了”说完一笑,复又转身推着柳怀玉进了房门。
杜云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抖。
“你弟弟…还在念书?“柳怀玉坐在窗台上。屋子里头一团糟,衣服,书,被子枕头扔的到处都是,倒是窗台的另一头整整齐齐地码着高高一摞儿烟头,旁边摆着一个小鱼缸,水满满的,可是并没有鱼。
安宁窗子对着院子里的樱桃树,枝繁叶茂。
“嗯,该毕业了。他好像挺适合念书“安宁走过来拉好窗帘,她的身子都倾过来,一股招摇的香水味道。不该是她的。
“你和你妈妈关系一直这样吗?“
“不是。“她趴到床上,伸手够床头的枕头,她的曲线就这么展现在眼前,一点儿也不真实。她确是实实在在的,她的身体更是。柳怀玉身体的小兽蠢蠢欲动。
“你在家里过的不太好”柳怀玉点着一根烟,像是问,又像是下结论,接着拿出另一根,递给她。
“好像是”她也像是在询问,随手接过烟,看也不看,直接点着了,然后就势往床头一依,坐在了地上。她的牛仔短裤磨的发白,有破洞,隐约能看见大腿上一两道疤痕。她坐在地上,支起双腿,曾经向往过,后来见到过却没来得及细细观赏的腿几乎就这么直接展现在柳怀玉面前。柳怀玉偷偷吞了口水。
柳怀玉发现过了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吸引还是那么强烈。哪怕了解了关于她的那么多事情对她的好奇心依旧有增无减。她此刻一头短发乱糟糟的,习惯性地随便将碍事的头发伸手别在耳朵后面。耳垂上多了几个耳洞,空着。一节脖颈儿修长,贴着肩的位置一个血珠子似的红点儿,柳怀玉感觉到心里头有无数的蚂蚁在爬来爬去。
仔细回想一下,柳怀玉差不多还记得那个感觉,她身体的感觉。当年,醉是醉了,感觉却比以往更加灵敏。
如今她就在眼前,再一次。
“你还是没有打算倒不如你来我这儿····”柳怀玉真心实意地想要解救她脱离,也解救自己。
她沉默了,好像是在权衡。“我们需要相互折磨”
开始柳怀玉没听懂,后来过了很久才明白这里的我们并没有自己。
她看向窗帘,“你还是没什么变化,过的好吗”
“你倒是变了很多,几乎认不出来了”柳怀玉没说出口。只是仔细端详,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儿似乎青了。再仔细看,脸上和胳膊上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淤青。“你这怎么弄的”,柳怀玉走到安宁身边,伸手想摸她的眼睛的伤,被安宁一把抓住,她的手真凉。
“没事”她低头,满不在乎似的。
柳怀玉就坐在了床上,在她身边。
“大家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