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凉听杜氏所言连忙摇了摇头道:“娘,难不成你还想派人去毁了她的身子不成?女儿想着这件事不妥,毕竟那贱人有了防备,别弄不好咱们又陷了进去。”
杜氏微勾起唇畔,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你当娘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么?”
沈秋凉茫然道:“那娘打算如何办?”
杜氏敛了敛眼神,微出了会神,似乎想起往事,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受,她恨恨道:“当初那南宫晚不仅得了你父亲的全部宠爱,连带着大爷,三爷都被她勾去了魂魄,大爷就不说了,不过是空留一场单相思罢了,那三爷是个好色的,当年可想了不知多少法子,甚至于趁着你父亲不在秘派了身边的廖大在青楼里弄来销魂散悄悄在南宫晚的食物里下了药,只可惜南宫晚精通医术,被她瞧了出来,三爷不仅未偷着香,还反被南宫晚暗算喝了整整一壶加了泻药的酒,拉了一个月的肚子,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呢。”
沈秋凉轻扯了扯杜氏的袖角道:“娘提起这些往事做什么?”
杜氏幽深的看了一眼沈秋凉道:“这件事我也只能跟你提起,因着廖大的死,昨儿个三爷还跑到我屋子里来找我闹,说我管不好身边的丫头害死了廖大。”
沈秋凉大为惊异道:“娘,好好儿的三叔怎么能跑到你房里来,他那样的人任谁沾了都显晦气,若让父亲和老太太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娘呢?娘切不可与三叔那样的人扯上半点关系,自打苏嬷嬷和彩虹死后,这屋子里越发连个得力的人都没了,连三叔那样的人都看不住,娘赶紧调些个可信的人将容香苑好好看守住,再不能让三叔胡乱闯了进来。”
杜氏听着又咳了两声,连忙道:“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娘心里清楚,偏是他那样没成算没行止的人最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连你都知道谁沾了他都晦气,你细想想若沈如意沾了他又当如何自处?”
“娘是说三叔和沈如意?”沈秋凉眉心一拧,手微一动,细长的指甲缓缓在杜氏的衣服上划过。
杜氏微点了头继续道:“这次也不用咱们出手,你那三叔自然会出手,你没见昨儿个我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如意的好来时他那副色心大起的样子,还说沈如意竟是活脱脱南宫晚当年的模样。”
“可三叔能对付的了沈如意那样厉害的人么?怕是还没出手就被沈如意治住了,女儿总想着这事不太妥当,只可恨一时也想不出个万全的法子。”
“傻孩子,法子也不用咱们想,你那三叔跟我借了银子无非是想弄那些歪门斜道的东西来,过去他能弄来销魂散,今日他一样也能弄来,只是沈如意也精通医理,所以销魂散根本没用。”
“娘都知道了,怎么还拿银子给他使?咱们已经失了好多银钱,何苦还贴钱给那种人去?”
杜氏伸手指了指正对着床的一整排楠木大柜道:“娘虽然穷尽了,但也不敢动用为你姐妹二人将来准备的嫁妆,娘通共只有你和彤儿两个,除了老太太和你父亲将来要给的嫁妆以外,娘想着给你们每人再贴三千两银子并着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给你们,只可惜银子都败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珍贵的首饰,原本娘想着要在你父亲面前落下个贤良的名儿,所以也外带着在你父亲面前故意为沈如意准备了两箱细软首饰,你父亲为此还夸娘不偏私,如今你父亲出了远门,这两箱首饰正好可以发挥用处,你年纪还小,不懂那些烟花柳巷的肮脏事,你三叔跟我借钱必是想去弄那阴阳合欢香。”
“娘,阴阳合欢香是什么?”
“你是个清白的女儿家,也不必知道这些肮脏的东西,娘自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两天为了避嫌,娘必须装出病重的样子,你休要为娘太过担心,还有彤儿,你也要替娘看着她,别让她再去晚晴阁,或在什么地方单独跟沈如意待在一起,谁知道你三叔什么时候下手,万一带累了秋彤可就完了。”说着,她喘了一口气又皱眉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彤儿那孩子,她只要一听沈如意又制出什么好香好粉来,那腿儿跑的比谁都快,指不定你三叔到时见她跟沈如意待在一处也连她一起下了药,不如你带着你妹妹先去你外祖母家住个一阵子,彤儿不在,娘也就放心多了。”
“娘,如今你在病中,若我和五妹妹一起走了,岂不要叫人说我们不孝,不如将五妹妹送到外这祖母家,女儿留下来服侍娘可好?”沈秋凉连忙说道,“还有,娘怎知三叔拿钱是买那种香去了?万一不是呢?咱们的钱可不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么?”
“怎么说娘也在这候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走到哪没几个心腹之人,你三叔的心思自然会有人回禀了告诉娘,那种香因为制作原料出自西域,所以价格十分昂贵,在寻常的地方也买不着,你以为你三叔会真为了那廖大来跟娘闹,左不过是想讹诈娘一些银子,跟着他的小厮来告诉娘说,昨儿一早你三叔竟然去了瑶池舫求购那香,结果带去的银子不够悻悻而归,回来后连饭都没来得及用便跑到娘这里来闹,你说他想干什么?”
“娘果然思虑周全,女儿日日待在家中也不知那瑶池舫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听娘所说总归错不了,看来这次三叔是铁了心的想要摆布沈如意了,这样正好,也可省了咱们动手,只是万一日后闹起来三叔说银子是娘给的又如何是好?”
“三房因着你三叔早被败光了,平日里娘当家的时候,也常赏三房一些银钱,何况娘给你三叔银钱的时候只说是看在瑞哥儿如今到了入家塾的年纪,要制新衣服,要准备笔墨纸砚,还要备贽见礼给老师,所以多赏了些儿。”
沈秋凉目露喜色,看来这次或许可以借着三叔的手治了沈如意,不管三叔成与不成都与她和娘扯不上任何干系,娘到底是治过家的人,样样考虑妥帖,只是那阴阳合欢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沈如意识不出来,她本想问个清楚,又想着自己是个未出阁的清白女儿,怎能细问这些脏事,想着,便改了口道:“娘,待会等五妹妹来了之后,我便跟她说外祖母身体不适要她去照看两日。”
杜氏很是乏力的点了点头,又兼今儿话说的实在太多了,难免口干舌燥,沈秋凉见状,亲自起身端来了一杯茶服侍杜氏喝下了,少过片刻,沈秋彤拿着一大捧鲜艳的蔷薇花进来了。
沈秋彤命人拿来深赤淡蓝两色纹路的青玉花觚将蔷薇花插了进去,放在了床右侧的松竹梅花楠木高脚几上,又见杜氏闭着眼似有乏意,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容香苑。
沈秋凉又将去外祖母家的事交待了沈秋彤一番,沈秋彤听完单点了点头,便带着丫头回了佳彤苑。
佳彤苑的小丫头们见沈秋彤气色不大好,连忙闪着一边各自忙事去了,沈秋彤厉喝一声:“人都死光啦!还不倒些茶来!”
环佩连忙端了一杯茶来小心伺侯着,沈秋彤也不看环佩,只管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出神:“刚娘故意把我支走跟四姐姐可说了些什么?”
环佩道:“夫人和四小姐让奴婢去屋外待着,屋内单留着彩乔守着,所以奴婢也未见听她们说什么。”
沈秋彤冷冷一笑,森然道:“那你竟在那里白站了一大会儿。”
环佩点了点头道:“求小姐宽恕奴婢,实在是夫人和四小姐防奴婢防的紧,所以……”
“啪!”的一声,沈秋彤立时大怒,伸手就重重打了环佩一巴掌,连着手里的茶水都打翻在地,环佩雪白的脸上挨了一掌早已肿胀起来,那嘴角溢出一抹猩红的血痕,她只管低着头,拿手拭了血,沈秋彤骂道,“没用的贱蹄子,我比不过四姐姐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也比不过彩乔,半分事也帮不上我的忙,要你们这些贱蹄子有何用,趁早滚出去。”
“小姐何苦来拿奴婢撒气。”环佩抬了头,那右侧脸颊已高高肿起,她也不敢十分大气的辨驳道,“非是奴婢比不过彩乔,更非小姐你比不过四小姐,小姐你细想想,夫人和四小姐为何要将奴婢也一道支使走,偏留下彩乔近身服侍,肯定是她们之间有什么事要瞒着小姐您。”
沈秋彤虽然和沈秋凉一母同胞,但她心高气傲,最容不得自己比不过别人,父亲偏疼沈如意也就罢了,娘就该一碗水端平,娘偏私疼沈秋凉不疼她,但凡有重要的事娘总是找沈秋凉商量,却从来不曾告诉她,今日娘又故意支走她,也不知她跟四姐姐商量什么事,竟连她特意留在容香苑探听消息的环佩也要打发走,这不明摆着不相信她,连带着也不相信她身边的人么?
沈秋凉什么都好?就连她身边的丫头也是好的,她沈秋彤到底在娘的眼里算得什么,刚才沈秋凉还让她去外祖母家待着,凭什么这会子她要离开侯府,娘病的不轻,她若走了,岂不是落下不孝的名声。
而沈秋凉大可趁着自己不在想着法儿哄娘开心,她又落了孝女的名声的,又在娘面前得着更大的好处,从今往后,怕是娘更不喜欢她了,想着,她心内又气又痛,那眼里竟滴出两滴灰心的泪来:“同样的都是女儿,论模样儿心性儿,我并不比四姐姐差什么,为什么娘有事都与四姐姐商量,却独独嫌了我?”
环佩忙蹲在地上收拾了碎茶盏,也顾不得脸上的疼劝慰道:“小姐你什么都好,输就输在心气儿太直,说话也直,不像四小姐嘴上像抹了蜜似的,说出来话可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