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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斯眼睑微敛，黑色的阴影被剪下，遮住他眼睛里的颜色，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阴森森的，像是仲夏夜、穿过冰凉的湖水上的潮湿雾气而来，“这位先生，我只是受伤了，不是失忆了。如果你想和我攀交情请找些好点的借口。装成认识我的样子是没有用的，我不记得我童年的时候有过什么朋友。或者说，你只是偶然在我小时候见过我，和我交谈过又或与我一起做过什么事。很抱歉，我记不起来，我不记得我有一个叫做兰斯的朋友。……而且，如果是你口中说的‘克拉克’救了我，那么为什么是你在这里？……你是因为我是卢瑟家的继承人所以接近我？很抱歉，我回到这个偏僻贫瘠的乡下来，就是因为和我的父亲翻脸了。他将我流放到了斯莫维尔，如果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恐怕是要失望了。”兰斯胸口一闷，看着莱克斯冷漠的眼神，他的心里很不好受。——莱克斯忘记自己了，又或者他原本就没有把自己和克拉克当成朋友？这些年他对他们之间的友情的缅怀只是一场笑话？莱克斯为什么变得这样尖利乖僻？……他曾经不相信莱克斯会变成大反派，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样子的莱克斯，他忽然不敢相信。是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莱克斯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是莱克斯原本就是这样，他童年记忆里那个羞涩腼腆的孩子只是伪装，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让你觉得不舒服还真是抱歉。卢瑟先生。”兰斯冷冷回应，“但是你大概是想多了，我对你没有企图，你大可放心。”“救我的人呢？”莱克斯转头看了兰斯一眼，“我记得是一个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人救了我。”“或许是你记错了。”兰斯说。莱克斯回过头不再看兰斯，“好吧……既然你不知道的话，我也没有别的要问你了。请问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兰斯被噎了一下，“没事。卢瑟先生。我走了，祝你早日康复。”当兰斯走出医院的时候，克拉克已经回到了家。“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玛莎问。“我在桥上被车撞了。我送那个人去了医院。”克拉克说。玛莎怔忡片刻，才反应过来克拉克在轻描淡写地说着什么，“……那现在那个人呢？”“兰斯在那，他让我先回来。还叫我不要暴露这件事情。”克拉克说。强纳森正抱着一扎干草走过，他把干草放下，草屑黏在他的脸颊上，“兰斯做的对。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克拉克身上从医院带出来的抑郁之气还没有散，他很不满地说，“为什么我总是要隐瞒？爸爸。我觉得我做的事情很对。我为什么不能把我的天赋展现出来？我觉得这可以帮助很多人。”“你要帮助别人当然可以利用你的天赋。可是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炫耀了。克拉克。”克拉克沉默了片刻，“可我觉得你们是在藏匿一只怪物。”说完，他就转身跑上了阁楼。强纳森在原地站着，抬着头看着阁楼。“爸爸，这是怎么了？”强纳森回身，看到脸色不大好的兰斯，说，“……克拉克他生气了。”兰斯愣了一下，然后才记起来，他的克拉克不是电影里完美无缺的青年，而是一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他为什么生气？是又想参加什么社团被你阻止了吗？”兰斯问，“我可以去和他谈谈的，你知道我最听我的话。不要在因为这事情伤心，爸爸。”强纳森摇了摇头，“不，兰斯。我觉得一直隐瞒下去不是什么好办法。克拉克迟早要知道的，他今年已经足够大了，或许我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于是。坐在阁楼窗边的克拉克听到了强纳森踩踏在地板上的吱嘎声，他舒出一口气，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爸爸，我刚才的态度实在不好。我不应该那么说的，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强纳森走到他身边坐下，他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用布包着，“克拉克，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你真相了。”“真相？什么真相？”强纳森把布揭开，露出一块金属板来，上前刻着奇异的图形，“这应该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克拉克接过去，看了看上面的图形，“这是什么？”“这是一种文字。”克拉克好奇的说，“我从没见过这种文字？这写的是什么？”强纳森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人类能轻易解读的文字。”克拉克忍不住笑起来，“人类？爸爸，你说话的语气好像科幻片的主角。”强纳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兰斯，我必须和你说。你的父母并非来自这个地方。”“那他们是从哪来的？”克拉克问。强纳森却没有回答，只抬起头，遥望着天空，像是在说天机不可泄露。克拉克心上一沉，他讪讪地扯了扯嘴角，“——你不会还要告诉我说，我来地球乘坐的飞船被你藏在阁楼了吧？”“不是……”强纳森果断地否决。克拉克刚刚卸下一口气，却听强纳森接了一句——“……我把它藏在了地窖。”克拉克与新开端（四）夜幕已经落下。钢铁铸成的地窖门被打开，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灰尘扬起。白色的灯光被打在地窖的深处，灰色的遮雨布下面隆起小山似的一块。强纳森尝试了好几次，才压在心底未知的惶恐，揭开了落满灰尘的遮雨布，不过婴儿车大小的银色飞船被展现出来，黑暗中，他银白的表面仿佛布上了一层黑色的阴翳。克拉克勉强地笑了笑，语气虚弱，“……爸爸，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强纳森像是在叹气，他抚摸着飞船的表面，“你就是这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的儿子。十三年前的流星雨，你乘的飞船掉在了我的面前。”“爸爸，这一点都不好笑……”“克拉克，我没有骗你。”强纳森转过头，看到克拉克眼底的震惊和受伤，他看上去那么可怜，他还只是个孩子。强纳森心上一刺，忽然怀疑起自己刚才做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克拉克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他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他是不是还太早了？“我不是人类？”克拉克哽咽着问，他从未想过的真相给了他迎头一击，水雾蒙上的眼睛在黑暗里看上去像是有微弱的光，“——所以说，以前那些人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怪物。”“不，不，克拉克，你不是怪物……”强纳森赶紧说。“不。”克拉克退后一步，“我就是一个怪物。”说完，强纳森眼前克拉克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他试图去追那道风，一直追出门口，但已经完全看不到克拉克的影子了。“克拉克！！！”强纳森站在广袤空豁的草场上大喊着。他的声音随风消散，连回声都没有剩下。没有人回应他。“爸爸！克拉克呢？”兰斯小跑过去，担心地问。强纳森捂着眼睛，低着头，指尖湿润，“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兰斯，他很难过，他还接受不了……他说他是怪物，他不该那么想自己的……他那么难过，我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谁又能想到大英雄超人最开始居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特殊身份。他为了自己是异类而伤心难过。不仅不接受，还像个叛逆期的少年一样不听父母的话离家出走！哦，不，他现在就是个叛逆期少年。而且他也还不是超人。兰斯曾经想象过克拉克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地球人的情景，吃惊是绝对，但兰斯还以为他能接受自己的身份，以为他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以为他不会这么抗拒……抗拒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