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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第82章

又过两日,汉军辗转攻下一个小部落,这小部落蓄养牛羊不多,但部落周遭散落的骨头不少,以李广常年对战匈奴人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过冬时熬不住,吃了储备粮,像这样的匈奴部落一般都是以战为生,这可能证明他们已经深入左贤王腹地了。

和李广的猜测有些许出入的是,大军如今深入的是单于王庭腹地。

早在半个月前,后方统筹调配的张骞和韩说就发现了不对劲,补给线拉得太长了,从右北平出击左贤王部,在舆图上的路线应该是北上一条直线,但如今走了一条斜线,几乎一倍半的距离差直奔左贤王隔壁的单于王庭。

韩说怀疑主将走迷了路,但张骞知道的比韩说多一些,比如这次出征,他们这一路军其实没啥战略目标,就是袭扰左贤王部,起到一个“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来了”的作用,为河西那边的霍去病部打掩护,在这个目标前提之下想要打出战果,那就是主将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三万大军进入草原之后没有片刻犹豫,弃左贤王而直奔单于王庭,在张骞这样的聪明人脑海里足以形成一场精彩漂亮的突袭战。

迷路?怎么可能呢?就算主将不识路,还有李广这样的老将在,而且像这样目标明确的笔直斜线,这必然是前线的行军战略啊!

韩说被张骞说服了,是啊,将军那样天神般的人物,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怎么能以迷路这种可笑的事情来揣测将军呢?

单于王庭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在漠北的,右贤王部被灭之后,单于才迁来这里,和自己原本的左贤王势力为邻,虽然丢地丢人,但心里踏实。

虽然接连有人上报称迁徙部落失联,但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单于迁移离开水草丰美的地方,来到寒冷漠北避难,当初迁移的路上就有不少部落无故“失踪”,其实就是不跟着他们了,单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一冬过去,有的部落也会倾巢而出南下去劫掠汉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不正常的事发生在一个月后,有人上报老阏氏母族部落被屠,单于的舅舅一家只逃出了个八岁的少年,他当时在和几个小伙伴一起鞭打放牧的汉奴取乐,忽然一支箭就射穿了举鞭小伙伴的心窝,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吓破胆瘫软在地等着人来杀,但也什么都来不及去看,骑上马就飞快逃走,跑了五个日夜跑到王庭来找单于。

小少年一个有用的情报都不知道,反而是发现部落被屠的游牧人上报了更多有用的情况,比如他见到部落里倒下的全是无头的尸体,和汉军的习惯相似,部落前后都有大规模骑兵冲锋的痕迹,至少是一支万人以上的精锐骑兵在草原上杀人劫掠,至于是真的汉军,还是什么羌人之类伪装汉军抢掠,这还无法定论。

羌人也是被匈奴人奴役的草原部族之一,奴役久了难免生出异心,匈奴人让羌人为他们养马,不允许他们占有更多的草场来蓄养牛羊,每年杀死一批多生出来的男丁以保证羌人数目,和羌人处境类似的草原部族还有几支,匈奴人也比较防备这些奴族。

但很快,有更多的部落被屠的消息传过来,而且有更多的幸存者带来情报了,屠杀他们的确实是汉军,汉军多可怕啊,杀人抢劫抓俘虏,留下一地的无头尸,甚至走之前还会例行开篝火会,也不知道他们烤的是牛羊还是人啊,听会点汉话的人说,汉军杀人都不说自己在杀人,而是数什么牛羊数。

多可怕啊!他们把人当成牛羊来杀!人都不是人了,那他们吃的是啥啊!

单于立刻组织起了一支五万骑的军队,当然不是去寻找那支到处屠杀的骑兵大军,而是守卫王庭周遭,并且这个数目还在增加——他调了更多的兵马来王庭,汉人剿灭右贤王部直接组织十几万大军来攻,那来剿他这个大单于,又得来了多少人啊?

右贤王的覆灭并没有给大单于带来什么经验,他还是那个草原人的脑子,大军多多的集结起来,人多才能保命,至于那些被征兵的部落失去了能打仗的青壮会有什么下场……别折腾了,兵力分散开来还不是被汉军一一击破?

这种国战级别的调兵没有对木兰产生太大影响,最多是感觉杀敌更容易了,但单于本部的匈奴骑兵战力本就是稍弱的,要论起来,战力最强的是左贤王部,但在伊稚斜死去之后,左贤王部发生了内部分歧,伊稚斜的旧部和新单于派来的左贤王势力,即新单于本身的势力有极大矛盾,此时无暇他顾。

左贤王部才是导致汉朝和匈奴之间发生大规模征战的罪魁祸首,因为那些年年过来犯边的匈奴人,七成以上都是左贤王部的兵力,又或者说大部分是死去的左谷蠡王伊稚斜的势力,他死已经死了,剩下的匈奴人还要背着这份血债继续和大汉打下去。

在王庭附近擦了个边,李广的先锋营浩浩荡荡再次踏平一个匈奴部落,然后木兰愁了很久的事终于发生了,她的部队骑兵都是一主一替,也就是一个人两匹马这样的载重程度,一些杀敌较多的士卒,在自己骑一匹马的情况下,携带的虏首数目太多,已经无法再携带下去了。

甚至有的士卒开始偷偷扔掉负重,连口粮都开始送人,只为了携带更多的虏首,不得已,只能全军停留五日,逼疯功曹,将已得军功全部录入,每人领一份刻了军功数目的木牌,将虏首和牛羊从补给线反向运输回右北平,虏首并非计过军功就无用了,很多边郡会用虏首在城门口堆积成塔,以震慑外敌,不仅是震慑匈奴人,还震慑边郡的马匪。

看着源源不断送回来的虏首,张骞对韩说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像是在说:看吧,一切在我意料之中。

从春日进入草原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天气逐渐温暖起来,集兵时个个衣衫褴褛的征发兵们隔三差五吃肉,最瘦弱的士卒也脸色红润,两颊长肉,虽然穿得越来越像匈奴人了,但看起来是真的凶悍,不过是在屠杀干净的部落里关了五日,就有不少人吵着要去再杀一个部落了。

因为前线将领实在没啥人,木兰这两个月也没提拔到人,所以军机帐里开会仍然是木兰和李广李敢父子,其实开会也没啥,之前主要就是催功曹干活。

除了本身带出来的十几名功曹之外,木兰又调拨了几十名识字的人作为临时功曹,这些人里亲兵占据很大一部分,陈大陈二也被迫加入这个行列,每天像个行走的游魂,等功曹走了,李敢不由感叹道:“将军,我总觉得我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带马匪啊。”

木兰看向李敢,李敢摸头嘿嘿地笑,“就是到处烧杀抢掠啊什么的,我记得马匪都是这样。”

木兰露出个有些吃惊的表情,看了看李广,李广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敢,伸手摸向兜鍪,给了李敢一下子。

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你小子为啥一定要说出来?

玩笑归玩笑,今日开会倒也不是为了例行催促功曹的,而是木兰在仔细查看了舆图之后,发现她找不到目前身处的方位了,但这倒也不用担心,补给线没断就可以顺着补给线折返,只是让她产生的怀疑的是,张骞绘制的舆图中,有一处很明显的地形,她昨日看到了。

那地形是单于王庭附近的一处形状奇特的湖泊,单于是后迁过来的不假,但这湖泊确实是在新王庭附近,王庭的位置是天子的细作打探回来的,也是拿这处湖泊做的参照地。

从见到那处湖泊后,木兰从昨日晚间一直思索到现在:我明明一直在打左贤王,这湖泊是哪儿冒出来的?

她把这些分析和李广说了,然后见到这老将军脸上缓缓露出个震惊的表情来。

要是按照张骞舆图来说,他们现在岂不是身处在单于王庭附近不远吗?这要是真的,没在做梦,那他们这仗打得有多离谱呢?

换算一下,匈奴将领带着人深入汉境,一路烧杀抢掠但没遇到大规模抵抗,现在开着篝火会,烤着羊,拿着舆图一对照,发现他们在长安城郊。

这说明今早李广在上游水源地洗的脚,晚上大单于喝水就喝到他的洗脚水了,就这么近!

军机帐里,三个将军,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先别管我们是咋来的,也别管我们要咋走,离王庭这么近,不干上一票就走,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边匈奴大单于日夜警戒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些疲软了,十几万大军守着一地不可能守很久的,人吃马嚼都是不菲的花费,再不把这些人撵回部落去,大单于的牛羊都要被吃光。

王庭守卫军解散的同时,木兰开始整军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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