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小狗都懒懒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狗盆和狗窝间,高俊靠着落地窗看夕阳,立体环绕音箱放的是帕格尼尼的魔音小提琴,天边上演的是太阳金红绚烂的谢场,杯中红酒晃出迷人波纹,心思飘荡,在一个字上挣扎,在一个人身上疯狂。
被虐还不够,还要自虐啊,可这却是最舒服的方式,悲伤的一塌糊涂。高俊突然想起宋伟明说的那句话:看似飞翔却在坠落……真是有才啊,多么悲壮的意境啊。想到宋伟明前些日子刚被老爸大耳帖子打,没准俩人今天能做个伴儿一起凄惨,电话打过去,宋伟明说在父母家……果然是亲爸。
算了,一个人也好,反正在美国也没怎么过过这个团圆节。高俊关了手机,让自己随心所欲的打滚,哀伤也好,快乐也好,只要真实就好。
现实情况是,睡一觉就好,皓月当空,银霜万顷,鼻孔里浓浓的排骨香,厨房里当当的切菜声,腰酸背疼肚子咕咕响,可高俊还是第一时间就蹿了起来,一条腿麻了,负伤的战士一样拖着腿走,毯子掉落的身后,小狗欢快的跑上去扑腾,长征结束般抓着厨房门框,口水流的哗哗的,笑的甭提多傻了。
张强的眼睛有点酸,拧着眉毛笑,高俊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边倒,还有一半脸都压红了,眼球三两道血丝,覆水一样晶莹剔透,喜悦溢于言表,嘴巴咧的能看到粉粉的舌头。自己干了什么?让他在地上睡觉?自己又干了什么?让他如此欢笑?这傻小子真是抓到自己软肋了,只要一想到他是一个人,心脏勒了铁丝一样锐利的疼。从父亲家丰盛的中秋宴上退下来,迫不及待的往回赶,手机里都是打不通的电话记录,心急如焚一眼就被出租司机看穿,绕道躲开管制路段还闯了一个红灯,想想自己都觉得丢人,接回娘家的媳妇儿怎么那样顺口的就说了出来,不过在看到高俊蜷缩在地上晒月亮的画面时,张强满脑子就只剩后悔了。
张强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奶奶去医院,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人来,被囚禁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哭泣都显得多余,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驱散阴霾的支点,没有人跟自己说话没有人抚摸,那么渴望有个人在身边,可汗湿的掌心摊开,很快就是一片冰凉,发出的任何声响只有自己的耳朵听,孤单的光线只给了自己一个影子相伴,于是不得不学会适应寂寞。终于有一次,奶奶再也没回来,没有了期望,生活反而趋于平静,对自己好,把一切都当成风,看似潇洒,其实是将自己流放,消失了心灵的重量,才知道一个人的状态是多么无奈。等待的滋味很难挨,因为经历过,知道那是何等重量的期待,承受不起,所以躲开。
可是高俊却像一个四面包围的大坑,无论前行还是后退,只能眼睁睁的往底下掉。
你让我无路可逃……张强张开胳膊,让高俊扑进怀里,脖侧感觉到他肌肤的凉,好像是月亮的温度,消瘦的身体硬邦邦的显示着倔强,还有箍紧在腰间的力道,原来,自己这么被需要。
高俊傲猫一样在张强的耳侧蹭,用自己的脸去感受他头发的硬,带着疼的痒,不是梦。使劲吸了下鼻涕,高俊把自己的重量往他身上压,鼻音浓重像一场重感冒过后:&ldo;你回来了……&rdo;
一语命中心脏,张强托着他的后脑主动往自己肩上揽重量,深吸一口气,才能够半带气息的说话:&ldo;恩,回来……了。&rdo;
第17章
八月十六,张强去母亲家过节,高俊是黏腻了一宿服服帖帖说在家里等着,因为张强的母亲知道上次马立文打了外国人的事,张强担心把高俊带过去让俩长辈不自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定不符合国情。马立文蹭着饭点也过来了,他是有求于人,打算接手朋友的两辆重卡跑运输,牌照得从张强母亲这边走关系,其实以他和张强这么多年的交情,张强的母亲自然当亲儿子一样照顾到了,可大男人主义的马立文最犯憷的就是求人,无论是谁,都很伤的他的自尊心,就算是张强的亲妈,该办的也都得办到了,红酒买好的,果篮买贵的,购物卷还给了一张四位数的,还没开口叫阿姨,脸就先红了。
家里一下子多了俩大孩子,房子都显得拥挤了,老两口乐的合不拢嘴,筷子飞来飞去就是不往自己的碗里招伙,话没说几句,只是引了个开头,俩孩子就能自动接下去,关于小时候,关于顽劣的小朋友,关于恶迹斑斑的童年,说出来才发觉,遥远的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于是唏嘘跟上来,饭没吃多少,笑累了,张强的母亲略显疲态,说起了俩人的终身大事,这回没人接话茬儿了,就连马立文都嘿嘿上了,跟过他的女人不少,可没家没业,他不敢给任何人承诺,在他心里,跟着自己的女人,就该和从前的封建家庭一样,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给他一个暖和的炕头就行了,就像他非常喜欢的&ldo;内人&rdo;这个称呼一样,善良美丽,只给自己看,可在这个年头,哪个女人肯只为一个男人如花似玉呢?
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啊。
答应十一跟母亲去参加表兄的婚礼,张强和马立文功德圆满的退出来,月色正苍凉,马立文建议下半场,单身男人的夜晚刚开始。张强本来不想去,马立文说他这阵子像是被哪个姑娘灌了迷魂汤,店里都不照看了,问他是不是真的有稳定的对象了,张强心虚,只好跟着去花天酒地。
鱼龙混杂的酒吧,放眼望去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癫狂的模样,马立文的几个朋友也在,喝了几瓶啤酒,人都散开了。张强一直耗在座位上,不去泡妞,不接受搭讪,最多看看眼前晃悠的姑娘的白白大腿。
&ldo;哎,那!&rdo;马立文用胳膊肘捅张强。
张强顺着他的目光看,两个靠在一起暧昧聊天的男人,再看看马立文一脸的嫌恶,心里就开始堵得慌。
&ldo;哎,你跟八妹聊过没?他跟那洋鬼子到底怎么回事?&rdo;
&ldo;我哪儿知道。&rdo;张强借着音乐的节奏大吼,胸口很难受。
&ldo;那他跟曲楠是怎么回事?还有戏没?&rdo;
&ldo;我哪儿知道!&rdo;
&ldo;糙,你丫怎么当老大的!&rdo;马立文掏手机,找到高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马立文的嗓门很大,让高俊过来玩,说张强也在这,放下电话告诉张强,说八妹待会就到。张强却忍受不了酒吧燥热的空气,头都发沉,几乎是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回去了,让他们继续玩,马立文拉了一下,看张强脸色不好就没再勉强。
被欢愉冲昏了头脑,离开那两个房子,想到俩人的关系就头疼,真是个艰难的课题,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如果还是单纯的身体的欲望,在没人的地方放纵就可以,但是昨天的心动的感觉还如此清晰,只是拥抱就满足,有一种想要携手在阳光下看着他笑的冲动,真是要命的贪婪,好大的一个坑,吞噬得自己尸骨无存,化骨的甜蜜,他的全部都需求不够,果然,作茧自缚啊,甜蜜和压力成正比,多少年没面对过这东西,一直轻轻松松,家庭的负担都早已卸下,怎么可能扛得住世俗的压力,一点风吹糙动就风声鹤唳打了退堂鼓,也许,该学会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