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王金龙等人祭奠了三连牺牲的战士。坟茔越来越多,但大多是衣冠冢,碑上都刻着“抗日烈士”的字样。许大个终于一雪前耻,来到坟前磕了头,告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晚上,王金龙吩咐杀猪宰羊,搞了个大聚会,这飞虎寨上下几乎有将近一个月没在一起吃过饭了。马六闷闷不乐,这次给炮连警戒,净看人家**了,自己一点战利品没捞着,要不是最后去开了两炮过了过干瘾,估计得气死。
肖明应付了一会,悄悄走出了大厅,来到操场想一个人清静会儿。林秀青跟了出来,他看出肖明似乎有心事,也想找他聊聊,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老林,过来坐坐。”肖明找了一块石头,招呼林秀青坐下,三摸两摸,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递给他一支。
林秀青一愣,以前从没见过肖明抽烟,今儿肯定遇上什么事了,小心地问:“老肖,有什么事吗?”
“这次我们劫的是日军几个师团的军装,他们肯定会向驻军施压,我有预感,日军这次不会善罢甘休,来的肯定不能少了,山寨从来没有打过像样的阻击战,这回恐怕是要弟兄们受累了!”肖明苦笑。
林秀青理解“受累”的意思,就是这一仗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心中也是一阵悲凉,嘴上却安慰道:“老肖,这鬼子来不来还是两说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来了,也不必怕他,毕竟咱们有地利优势,准备的也充分,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再说了,弟兄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有舍身成仁的决心,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大敌当前,军心稳定是最重要的,你是山寨的主心骨,你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弟兄们的情绪,这时候你要挺直喽,弟兄们才会有信心、有勇气跟敌人去战斗,去死磕,才能赢得胜利!你放心,无论战局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说的好!”身后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王金龙和吕继祖走了过来,“兄弟,放心干,只要是杀鬼子,就算我们全部战死又如何?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照样杀鬼子!”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为民族大义而死,一直是我的梦想,唯有我辈之牺牲,方可换来百姓之安乐!老肖,我们一起战斗到底!”吕继祖也是一条热血汉子。
“好,生又何欢,死亦何恨!”肖明一扫心中的忧郁,把手中的烟一扔,“走,回去喝酒,就算弟兄们提前道个别!从今天起,跟鬼子死磕到底!”
打定了主意,飞虎寨就再也不藏着掖着了,四处出击,专打日军的运输队,日军对此十分头痛,却又无可奈何。还是治安军里有高人,给皇军长官出了个主意:以后那些不重要的物资交由治安军押送,但只能保证运到一半……
日军长官把那人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喷头,出完气后竟然默许了:无非是些粮油菜米,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再征就是了,比起皇军士兵的生命,微不足道!
这样飞虎寨就不大好动武了,那些治安军简直太配合了,并且只要奉上几句好话,飞虎寨倒也不怎么为难他们,看得上眼的就拿点,看不上的也不要,自己再回去多报点损失,那可就落自己兜里了。再说飞虎寨隔三差五也找他们倒换点东西,经手三分肥,又能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一时间两方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相处十分融洽,日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了。
暗地里,飞虎寨终于引起了日军的重视,清剿的计划提到议程上来。运输队出事之前,木村向上司建议应该等其它物资到齐,安排一个完整的辎重联队运送,长官却认为在占领区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反而以为木村夸大其词,有掩饰自己的胆小无能之嫌,结果给了飞虎寨可乘之机。
华北司令长官极为震怒,下令各部马上拟出作战方案,木村的建议受到了重视,他很快提交了作战计划:航空兵对飞虎寨进行不间断的无差别轰炸,切断与后山的通道,地面派出一个旅团的兵力包围,以迅雷之势攻入飞虎寨,以防敌人窜入大山而前功尽弃。
司令长官看了呵呵一笑,认为此举纯属小题大做:帝国战争资源紧张,岂能浪费在一群土匪身上,再说现在战局微妙,这样做皇军脸面何存,士气何在?
木村无奈,只好又拿出了另一套方案。
秋收很顺利,年景也不错,虽然各路捐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但中国的农民以极其坚强的韧性在夹缝中顽强地生存着,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
转眼已是初春,肖明又开始猫在后山,研究烧酒,吕继祖收到一个情报,把他叫了回来:日军有大规模集结迹象,可能又要清剿,目标好像是林城方向。
林秀青很奇怪:“这林城的*向来跟日军井水不犯河水,鬼子这是抽哪门子风,吃饱了撑的?八成是冲咱们来的吧?”
肖明想了想说:“不管冲谁来的,咱们都要准备一下,小心无大错!这样吧,让三连回到山寨,大龙的特务连负责野狼沟周围的巡查,马六负责村子周围的警戒,侦察连放出十公里,其余各部夜里加双岗,提高警惕,别让小鬼子钻了空子!”
林秀青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去安排,不过,让机枪连准备好,小心敌人空袭!”林秀青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山寨处在虎口中,虽然能遮风挡雨什么的,有个空袭也不用太担心,但要是被人一围,那就是死地,肖明不会看不出来,难道他真有把握御敌于飞虎山之外,还是另有他途?
大批日军南下的南下,西征的西征,根本没拿正眼瞧飞虎山一下,这让飞虎寨上下松了口气,吕继祖分析日军应该是奔十八集团军去的,这几年他们遍地开花,发展势头不错,自然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消停了没几天,该来的终于来了。
虽然已是初春,但夜晚还是很漫长,人们关门闭窗以抵御凛冽的寒风,龟缩在被窝里蒙头大睡而对外面的世界浑然无觉。
一队日军悄悄靠近了葫芦谷,看身形就知道经过严格的训练。站在谷口的两个哨兵怀抱大枪,抄着手蜷缩在山石后躲避寒风,对越来越近的危险毫无察觉。这两个哨兵本来应该是一明一暗,寒冷的天气让他们丧失了警惕,竟然凑到了一起聊天解闷。
突然,两个身影一闪而出,哨兵一愣神,只见一道亮光划过脖颈,看着喷出的鲜血,哨兵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下,痛苦地倒了下去。
偷袭得手,日军士兵轻轻把尸体放在地上,向后招了招手,其余的人一跃而起,迅速通过谷口,占领了第一道防线,完成对营房的包围。随即大批日军涌了进来,几乎毫不停留,直奔山里而去,只是没想到,在第二道防线遇到了麻烦。
驻守第二道防线的川军连二排排长张孝山十分尽责,在阵地上安排了两名哨兵,俩小时一换岗。一个日军士兵踩翻了一块石头,惊动了二人,抬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群人已快到眼前,嗷的一嗓子“谁?站住!”见对方并不搭话,反而拉动枪栓加快了步伐,二人就开了枪。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随着两名日军倒下,两个哨兵也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枪声一响,整个葫芦谷为之一震,张孝山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摸着枪就要往外跑,想想又赶快回去胡乱套上了衣服鞋子,然后一脚踹开门,顺势滚了出去,见对方已越过阵地向这儿冲来,抬手就是一梭子,翻身滚到一块石头后。对方倒了四五个,其他人并不避让,冲锋枪的弹雨打在石头上火星直蹦。
有战士开门察看,但瞬间就被打倒,其他人只好又退回屋里,乒乒乓乓向外胡乱放着枪。张孝山一边换弹夹一边喊:“手榴弹,炸死龟儿子的!”屋里的人豁然醒悟,躲在墙后向外扔开了手榴弹,虽然没什么准头,还是让日军的进攻为之一滞。有机灵的战士用枪托捣烂了后墙的窗户,爬出去翻身上了屋顶,架起了机枪,终于压制住了日军的攻势。
张孝山一闪念,心说不好,对着跑出来的战士大喊:“快,扔手榴弹,所有人向山上撤!”话音刚落,日军的掷弹筒开始发威,榴弹落在屋顶和空地上爆炸,机枪顿时哑了。战士们极力躲避,瞅机会把手榴弹扔了出去,趁着烟雾,向山上跑去。
谷口的排长被惊醒,一听枪声是从背后传来的,心中凉了半截,衣服也顾不上穿了,抓起枪就冲了出去,可惜,日军的掷弹筒和迫击炮这时响了起来,整个营区陷入一片火海中。
守在谷顶的有川军连两个排,全连的重火力都设在这儿,连长钱三木来到阵地的时候,日军已经从谷底发起了冲锋,连忙命令轻重机枪拼命压制,一边派人向山寨求援。
肖明等人来到大厅,接到葫芦谷打来的电话,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肖明马上开始布置:“山娃子,出去发战斗准备信号;大哥,你守着山寨,命令后山各部严加防范,后勤连做好撤离准备;老林,你到黑风峡协助辛成山防守,估计日军会从那儿进攻;老吕,你到九道弯去,随时保持联系。我率三连到葫芦谷支援!”
说话间,远处传来了一阵隆隆的爆炸声,众人心里一紧,林秀青说:“是二龙岭!”
肖明咬着牙对王金龙说:“大哥,命令炮连,火速支援葫芦谷,骑兵连到山寨待命!”转头对赶过来的许大个说:“把你那天的冲锋队给我,其余人构筑工事,坚守山寨!高守义,集合队伍,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