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一下楼,便瞧见这么个娇嫩嫩的美人儿,暗想,重华宫请安那日里,顺妃娘娘夸她的话,合该用在韩选侍身上才是。
这么柔柔美美的女子,玉沁也心生喜爱之意,忙上前几步,虚扶一把,笑道:“韩选侍莫要客气,入得宫来,就是一处的姐妹了,客气倒显得生疏。且,你也姓韩,五百年前说不得还是一家呢。”
抿一抿唇,不好意思笑道:“却是我的不是,今儿瞅你来,才晓得日后你是要搬入映月阁的,姐姐那里忙,也忘记提点我几句,真是对不住的很。”
韩选侍今儿来,确是为着搬宫一事,眼见着璃宫秀女们册封后,都紧忙慢赶的收拾起东西,往各自居所搬离,可她这儿,却没见着半个灵犀宫的人。尚未册封前,她不好出来走动,与宫嫔攀谈,可有了位分之后就不同了。
此番来,问一问此事是其一,最重要一点,却是存了心思,与淳嫔交好——淳嫔的姐姐,就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了,自己住在灵犀宫里,若能与淳嫔有些交情,想来贵妃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照料她些。
存交好之心而来,得淳嫔笑脸相迎,见其全不似那些世家女子的傲慢不爱理人,韩选侍心里对淳嫔便有好感,笑语间,二人愈显得亲切。
桔梗在旁奉着茶水、点心招待,偶尔插话替玉沁说几句好话,解了二人之间误会。
“怕以后没机会见着,这才此时过来叨扰,并非催促淳嫔姐姐的。”韩选侍得其上下厚待,脸红了红,娇怯解释。
玉沁拍拍她的手,满不在乎道:“我瞧见你也是喜欢,谈何叨扰不叨扰。你家在哪里?听闻乃父为教书先生?恰巧,我父亲以前也是教书先生呢。”
韩选侍乍然一听淳嫔提及家世,心下一慌,还以为淳嫔是个笑面虎,存心给她难堪,却听到这样一句话,尤为不解,道:“嫔妾家住浙江诸暨……淳嫔姐姐的父亲不是尚书吗?”
玉沁难得得几个年龄相近的玩伴,自老家分离后,便有些思愁,如今见着韩选侍与她年纪相仿,起了结交之心,又见其言语清晰,目光澄澈,人也知礼柔顺,便生了亲切之感,加上在灵犀宫被韩玉蓉管教,平日里说话的就桔梗几个,如今来个外人,倒是话多了很多。
“父亲在被皇上提拔为尚书之前,就是个书院的院长。”
玉沁嘻嘻一笑,聊了家常,便聊些喜好。
韩选侍其父是读书人,家中子嗣又少,自幼很是读了些书的,这一点,玉沁倒是与她没甚好聊的,毕竟,她真的只认得字,书本是甚少能见到,学到的。
韩选侍女红也了得,其父迎了继室回家,家中添丁进口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平素便靠着她的针线活儿做几件营生,添几把米。
玉沁听着她幼时生活,虽没什么抱怨之词,可那辛苦,却是萦于字里行间的,便握了握她的手,叹一声:“宫里旁的不好说,吃的喝的俱都是好的,管饱。”
桔梗正立在身后,强忍着都没忍住“噗”一声就笑出声儿来,屋里伺候着的宫人不多,却也不少,肩膀各个抖索,明显是因韩玉沁的语调笑疯了。
韩选侍脸色憋了憋,好歹把笑憋了回去,红着脸,呐呐点头:“是,是好的。也……也吃的饱。”
玉沁瞪了眼桔梗,见韩选侍与己有话聊,忙将自己平素膳食如何,拿出来叨叨,又道:“平日里也无甚事,早起之后便盼着天黑,一天三餐,便这么熬了过去。”
韩选侍讶道:“咦,家中之时,便常有听闻,说宫中的花园子都如仙境一般,淳嫔姐姐若觉无聊,为甚不出门走走?”
玉沁脸色变了变,笑道:“仙境啊?”
心中却叹道,谁知那仙境会不会是陷阱呢?!
见其脸色忽而不好,韩选侍到底在继母手里多年讨生活的,很会看人脸色,忙道:“那淳嫔姐姐若不喜出门,在房中绣帕子,读诗书,一日日的,倒也好打发。”
这次,桔梗的眼神都变了。
玉沁十分尴尬,咳嗽一声,不好意思道:“我却没读过什么书,也……也不大精于女红。”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桔梗忙问韩选侍是否添茶。一般人家欲要送客时,都问客人是否添杯茶,是以有句“端茶送客”的道理。
韩选侍不知为何一介书院院长,且如今贵为尚书大人的女儿,竟不读书,也不擅女红,可心中再是好奇,也不敢问出口,惊慌下连忙开口告辞。
玉沁一脸憋闷的样子,难得送上门一个好聊友,却被桔梗给吓跑了,看眼后者,叹气问道:“我大概真的只适合在房中窝着,以后,我该与人家聊些什么呢?”
桔梗却嗔道:“小主怎可这样没出息,不就是读书么,小主又认得字,奴婢替您找书去,您多读上几本,下次定能堵上她们的嘴!”
却又“呸”了一声儿,道:“瞧那韩选侍的惊讶样子,活似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过教书匠人的女儿,竟敢以那种神色瞧您,真是无礼的很!”
玉沁忙笑道:“欸,她也是不知道,情有可原。再说,我这样子,确实也奇怪。”
桔梗叹口气,不愿揭淳嫔伤疤,默默收拾好果盘杯盏,问玉沁道:“小主可要就寝了?”
“不忙,不忙。今儿你与我说的各位秀女之事,因皇上过来尚未说完,我倒是想听听——对了,泽兰,你去楼上将我被褥换下。”
泽兰愣了愣,想到下午贵妃娘娘与皇上的事儿,忙点头领着人上去收拾。
“……听说定了高句丽来的公主入住雪阳宫,关雎宫则要留来安置蒙古来的公主。听闻,为这事,玫妃娘娘很不开心呢,想来,她定是以为会搬去湘妃娘娘旧居的。也是,长信宫位置偏僻,哪儿有关雎宫精致奢靡,离着皇上寝宫也近便呢。”
“那,王家姑娘与孙家姑娘如今又搬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