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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页(第1页)

太医应一声是,躬身退了下去,符美人将将出殿,正听见这一句,替阿乔下拜:“娘娘大恩德。”一面说一面又要哭,里头乔充容才刚喝了汤,沾着枕头睡实了,她一把捂住嘴,把哭声给捂在喉咙里。卫敬容倒不意她还有这一份情,冲她点点头:“如今月份小,便是落了胎,调养好了身子,也不防碍往后。”她自己便是生女儿的时候月份太大,这才久久调养不过来。符美人依旧嘤嘤在哭,卫敬容宽慰她两句,才派人去报给正元帝,王忠便过来了,告诉卫敬容说正元帝问明了情由,勃然大怒,要太监去取杖来亲自教训秦昱。卫敬容倒有些吃惊,此时还未落胎,便是发这样的大怒,也该在落胎之后,两个有孕的妃子,他确是更喜欢乔充容,可也远没有喜欢到这个地步。王忠垂头禀报:“齐王受了陛下两杖,太子拦住了,已经着人抬回珠镜殿去,宣了太医医治棒疮,老奴特来告知娘娘。”原是正元帝还未问话,秦显就顶着弟弟送他回丹凤宫,后头还跟着秦昭,三人刚刚跑过马,是到丹凤宫来吃午点心的,秦昰一见着父亲就噘嘴告状了,他饱受宠爱,正元帝就是心里发怒,看见小儿子也能缓上几分。秦昰告状告得前颠后倒,可正元帝却从他的话里紧紧抓住两个字眼,就是秦昱嫉妒卫善扬名,跟着又问大儿子,秦显此时还且不知秦昱踢了宫人吓坏了乔充容,他的脾气最直:“三弟也太小家气。”秦昭看一眼王忠,立时知道事情不对,先把自己说的话也加了进去:“曾文涉到底还是太书生气,跟妇人且要争长短,也太短视了些。”这些话也是袁礼贤曾经说过的话,秦昭拿了来用,明说的是曾文涉,实说的是秦昱。他才刚说完,就见王忠立在正元帝的身后,微微动了一下下巴,秦昭便笑一声:“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两句论学,怎么惹父亲生这样大的气。”正元帝这才知道秦昱怒踢宫人竟还是有前因,两个哥哥说他两句,他就能造此恶业,原来只有八分怒意,也抬到了十分。这才会叫了秦昱过去,珠镜殿还不知消息,杨云翘宫门口都冷落了月余了,寻常也无人来,忽的太监传旨意让秦昱去见正元帝,她且还一喜,谁知竟是传他过去要行家法。杨云翘一路哭到了丹凤宫,一句话不曾问,先咬死了儿子受了冤屈,伏在地下哭得花容失色,她自到了正元帝的身边,还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正元帝此时已经问过了绮绣宫的宫人,又问了在花园里随侍的太监,人人口里说的都是齐王,难道还能污了他不成。秦昱替自己分辨,他踢的分明就是个宫人,左右都没有宫妃在,这事儿怎么也不能污到他身上来,正元帝看他还强行辩白,心里怒极,当真一杖击在他身上,男胎秦昱被正元帝发怒责打的事很快传了出去,王忠禀报给卫敬容的时候,打也已经打过来,她不能细问情由,也不说秦昱吃这顿打是不是应当,只叹了一声:“赶紧宣太医过去。”又吩咐结香挑些活血化瘀的药膏送过去,跟着就是关切正元帝:“他这些日子本就心燥,发这样大的脾气,腿上又要不好,让太医也给陛下摸摸脉去。”问明白是打了两杖,知道丈夫力巨,盛怒之下的两杖,也不知打坏了没有,卫敬容赶紧派人去看,特意嘱咐:“我这头走不开,到了珠镜殿中且得仔细宽慰杨娘娘。”瑞香一走,卫敬容转身便看见符美人目中含光,她看了符美人一眼:“不可如此,两个都是陛下的孩子,哪一个不心疼,已经罚过,这事儿不可再生是非,等她好了,还劝着她去谢恩。”正元帝不论是气动什么,确是为了乔充容受惊有滑胎之相才打了秦昱,卫敬容已经提点了一句,符美人自然要原话告诉乔充容。正元帝是行伍出身,常年打仗,骑在马上一刀便能把人穿透,此时怒极还觉得打得有理,等到怒气过了,再看秦昱的惨相,说不准心又偏了。符美人怔怔看着卫敬容的脸,心里明白皇后娘娘说的才是正理,低头咽了泪:“妾知道了,必会劝着姐姐去谢恩的。”正元帝发完了怒气,果然有些头晕眼花,腿上更是胀得疼,是秦显一直陪着,替他揉腿,又拿凉毛巾替他去热,正元帝才好上些。太医要来给他摸脉,他还不许,还是秦显给劝住了,托着他的手给太医摸脉,正元帝连年征战,身上确有诸多伤病,旧创还是小疼,肺腑受的伤到了年纪才显现出来。正元帝是常年吃汤药调理身子的,此番急怒,太医赶紧替他换了方子,先煎一碗喝下,这才觉得胸中结的一团郁气好了许多,太医又劝,劝他往后少动怒多静心,不然腿疾只会更沉得。秦显便在此时道:“不若就移宫去离宫暂居,等暑天过去,再挪回皇城来。”他说这话确是情真意切,看父亲受这样的苦痛,心中难受。正元帝拍一拍秦显的手:“还是我儿知道我心。”他想往离宫去居住,可只有半边宫苑还是好的,若是只住赵太后一个也还罢了,再住上这许多宫妃,屋子不够分派。何况路程离皇城不远不近,若是再远些必是不有去的,若是再近些,每日里开朝会议事也更方便些,正元帝才叹过,秦显便道:“我来上奏,总得顾全爹爹的身体才是。”正元帝最喜欢这个儿子,一是他最像自己,二是,只有这个儿子,是跟着他从贫苦中到了此时这个地位的,听他说话,尤其受用,叹了一声:“若是臣下有你这番体贴心意,我也早就去了。”秦显亲手喂了父亲吃药,跟着又着人送药到珠镜殿去,正元帝这会儿想起来又有些后悔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一杖下去已经想要住手,可听他满口“父皇明鉴,不可听哥哥们污我”的话,怒不可遏,这才又打了第二下。这个儿子,恐怕往后不能再跟杨家亲近,须得从珠镜殿里搬出来,多跟两个哥哥在一处,他才说了这一句,秦显便道:“我看三弟也确是跟几个文人呆得太多了些。”这话又正合正元帝的意,文臣确是要用的,却不能尽信,心里越发觉得长子才是最知他心意的,纵此时还鲁莽些,那也是年轻的缘故,行军作战他已有了经验,等往后再慢慢把政事交到他手上,再有个十来年,怎么也足够他学会了。儿子宅心仁厚,这一点确是皇后的教导,以后几个孩子在他手里总能安心当个王爷,昭儿能武能文,往后也是一大助力。若他有异心,也不是不可牵制,正元帝想到百年之后的事,才刚气平些,卫敬容身边的太监保荣回来禀报:“充容娘娘的胎没保住。”说着又道:“是个,是个男胎。”卫敬容从中午守到傍晚,那一胎终究没能保住,看着好些,一碗汤药下肚,汗倒是不出了,血也止住了,还喝下一碗鸡汤。卫敬容还当这胎是保住了,对符美人笑一笑:“你这个干姨妈真是有福气,这个孩子是个有后福的。”乔充容自己都摸着肚子露出些笑意来,这个孩子在她肚里这样翻腾,她心里怎么不慌。她且不敢问那小宫人如何了,连想都不敢去想,只要想到她一口一口往外吐血的样子,心里就一颤一颤的发抖,卫敬容下了禁口令,不许绮绣殿里的人再提起那个小宫人。人都已经装裹抬了出去,给她两身新衣裳,叫人抬出去好埋了,恐生怨气,还给她烧了两卷经,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宫人,还各自凑了些钱出来,求那抬人的太监好好待她。那边人才刚抬走,这边乔充容肚子就疼起来,她唇上才有了些血色,立时起了一层汗,轻呼一声,只觉得下腹一绞,腿间湿热,自己知道不好,抬眼怔怔看向卫敬容,话还未说,眼泪已经滚了下来。卫敬容手里还拿着茶盏,还当最难的那一关已经挨了过去,才能坐下吃一杯热茶,见她这样,匆匆站起来,滚茶就这么倾在裙子上,急急去看,乔充容又倒在枕上。这回不曾保住,落下来已经四个月大,是个男胎,乔充容哭得晕死过去,卫敬容叹一口气,吩咐人收裹安葬,再替这个孩子念几卷经文。早夭的皇子皇女也是没有姓名的,何况这才是个刚成形的男胎,卫敬容细细吩咐,抬一个小棺材来,一样要讲上几天的经,必得送了他好好去才是。乔充容力竭昏了过去,符美人哭红了一双眼睛,等结香发觉卫敬容把茶倾在身上,她趴在地下给卫敬容磕了两个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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