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后会有震撼人心的心理效果?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人可以杀猪杀狗,却天生不是用来杀人的。
看见金童手下军汉不问是非,二话不说的手起刀落,这份干净利索的凶狠之相,连在刑场监斩过的丁浩都为之一震,向后稍微退了半步。
金童静静站着,他这两辈子第一次杀人是在前夜初到洛阳的晚上,那时候胃里何尝不翻滚?好在当时被一众凶徒的恶行刺激,心胆俱壮,所以很快熬过了那个关口。
刘三路呵呵笑着,手一抹脸上的血,立刻脸上一片血迹,向看台抱拳道:“启禀将军,此人姓刘,行三,横行京师南门内,今日冲撞我等军容,依军法斩讫!”
金童故作惊讶道:“我等军队仪仗,向来鲜明,今日在此练兵,竟然会有宵小之徒前来冲撞?斩的好,不过为了正法安民,还要把首尾做好,来人,上灯!”
密密麻麻的风灯点上,二十名御史台的书吏出来,办公条件有些简陋,搬了些小方桌,席地而坐,每人包了二十多个人,集体做笔录,把刚才军队杀人的事情问明白,事情很简单:今天御史台的丁大人为了查办案件,召集众人在校场内问话,赶上长沙司马金大人在校场练兵的部队还没走,大家就在周围看了一会,那军容端地齐整、仪仗鲜明、军威震天……省略二百字……可是那刘某人由于酒醉,管不住自己乱跑,走进了练兵的阵容内,被令官明正军法,一刀斩杀,云云。四百多人签名按手印,既是供状又是人证。
金童满意的翻看了一下厚厚一叠笔录,揣在怀里,对下面淡淡道:“安静。”
这下,众人噤若寒蝉。
“列队!”
这令下的蹊跷,下面的人基本上没有当过兵的,也不知道什么列队,又不敢问,吭吭哧哧半天,在亲兵的“帮助”下站成了好几排。
金童示意亲兵搬过太师椅来,与丁浩两人坐下,从第一排第一个开始问:“你叫什么名字,在洛阳城干什么营生?”
此人磨蹭了一会,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金大,在南门里做些小买卖,平生没做过什么乱法的事情。”
这下不光金童,就连丁浩和二百亲兵,统统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金童笑道:“金大是吧?你可知道前面那位南门外的刘三哥,为啥死那么干净利落吗?呃,这句不用记。”
金大哆嗦半天嘴唇,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童和煦的笑着:“说不出来不打紧,本官告诉你,第一,他不听本官号令,这一点,你不对本官说实话,也是一样的,第二,他的名号冲撞了下面那位刘三爷,这一点嘛,本官姓金,行一,嗯,你知道他们为何会笑了……”
话刚说完,金大已经反应过来,“啊啊”大叫着扑倒在地喊道:“大人,小的知罪了,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刘三路!”金童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人头落地,二十多人一组记笔录,第二个冲撞了军队练兵阵容的案犯被斩首。
一阵乱纷纷终于过去,金童看了眼第二叠厚厚的笔录,又塞到怀里。
“列队。”他轻轻道。
这次列队更加乱套,谁都不想站到第一排去,更不想站到第一排第一位,后来亲兵们下了狠手,拳打脚踢的把几个看起来比较凶狠的家伙赶到前面,等到几排站好,已经有不少人吓得尿了裤子。
这次金童久久没有喊第一个人答话,他微微看着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丁浩也一样不出声,他知道震慑手段来自于金童的军队,官员草菅人命有可能被告发,但军队杀人,目睹的人只有害怕,却不敢说什么。
政权,从来都是在刀子下面,而不是出于书卷。
最后,金童开口了,却没有叫人答话,他悠悠道:“各位,都是洛阳各条大街上有名有姓的人,今天把你们叫来,说是问话,现在你们也看见了,只能是生死之局。说穿了,你们这些有名有姓的人,只是因为心性阴狠,仗着自己烂命一条,赤脚不怕穿鞋的,敢于欺凌弱小,坊间百姓顾虑家业,不想吃眼前亏,所以不愿与你们纠缠,渐渐成了势力。再后来看众人不敢与你们为难,胆气愈壮,蛇鼠一窝,互相学了些流氓的本事,数人抱成一团,更加欺男霸女、为祸乡里,只是欺负些老实本分的百姓,更有甚者,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与差役都混个脸熟,更加惫懒,至于最后,终成一霸。我说这些,你们也不用不服气,只是现在你们都有了根基,些须小事,差役整不了你们,谁遇上大事,才算走上绝路,然而没走上绝路的,尚且个个耀武扬威。今日之事,已经没了两人,诸位该知道,你们这烂命一条,本官也不会不屑取之,便是有些后台的,诸如你、你、你……”点出几个衣着光鲜的,像是妓院、赌场的后台老大,继续道:“便是平日有人罩着,也只能是生意,今日在本官这里,如有一言不慎,便是军法,你先想想你被斩首之后,身后的人能不能来我这里为你讨回公道,再想想他便是来,我奉旨办差,官身杀你,他又能如何?”
金童站起身来,冷冷道:“今天,你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百姓,生死都由你们一言而决。话已至此,你们自己掂量。”
台下一阵小声的嗡嗡作响,有些人小声的交流一下,终于有人站出来道:“大人,小的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大人可开恩让说么。”
金童坐下:“说。”
那人道:“今天的场面,我等已经看到,只觉五内俱寒,大人让小的们做什么,小的们不敢有半句推辞。不过大人不是一般的官员,前者说到我等半生丑事,无一虚假,我等也都知道罪责在身,不敢不认罪,但请大人直接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也为大人办到,若是死了,也是小的们烂命一条,反正今日冲撞军法也是死,日后为大人办事也是死,倒是老实一点乖乖听话还能有一线的活路。请大人示下。”
金童点头道:“很好,能看出本官今日的决心,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过你们这些市井豪杰,有的义气为先,有的翻脸不认人,不可一概而论,本官素知。可不能现下说了大话,放了你,你回头收拾细软跑了,所以,本官说一句话,你们每个都交出把柄给本官拿着,自己招供,这半辈子都干了什么,以防到时候为本官办事出工不出力。你说这样可好?”
那人坚定道:“大人说的不错,小的也说了,今日冲撞军法是死,来日为大人办事也许能活,小的们深信大人的决心,一定是要小的们办事,而不是拿小的们杀着玩的,我们愿意写供状,把把柄交到大人手上。”
金童顿时眉开眼笑:“好,好个伶俐的人儿啊,就这么办。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写供状,可不能不尽不实,你们这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四百多人的供状,本官至少要拿出二百份来宣读,只要你们的对头私下里告诉本官还有隐瞒的罪状,定斩不饶!嗯,为了防止有人写完转头就跑,你们五人一组作保,跑了一个,杀剩下四人,为了防止五人一起跑,不得有三人以上互相作保,必须互相穿插联络,互相监督。当然,今日的所有供状,都在本官手上,不会交给御史台的大人,本官是武将,如果你们帮御史台的大人办好差事,也懒得管你们,这点上大可放心。去吧。”
下面的四百多人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招真狠啊!这是哪来的武官啊?真黑啊,河南府那些衙役马快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猫咪。
丁浩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金童,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下面四百多人所有能拿到的人性弱点全被他拿了,以后哪怕是五年十年之内,要控制这些人都易如反掌。
其实这对金童来说不算什么,在他看来,古代官本位的法律空子实在是太好钻了,太容易了,只要稍稍筹划一下,一顶“协助奉旨办案”的大帽子扣上,再一顶“军法”的大帽子也扣上,连杀人都不犯法,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他甚至想到了以后如果被人翻出这件事,弹劾自己草菅人命的后果:丁浩奉旨办事,我是本案的当事人之一,为了保护公主不受到伤害,已经在案发当晚受过伤,现在全力以赴的帮助破案,至于被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而且是在我借校场练兵期间杀的,这个有几百人证明,至于后来有些人反口说不是那么回事,那么到底你信第一口供还是第二口供?你信一个犯了死罪的地痞流氓的还是信我一个朝廷命官的?那个翻供的人一定是因为被我查到他的罪状才妄想陷害于我,话说回来,你到底信谁?然后再反问,为什么你对一个地痞流氓的死这么上心,你要维护法律的尊严为什么不去把公主被刺的时间去查个底朝天?我去查案,你在后面掣肘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丁浩和我把案件查明白?这是为啥呢?莫非你也有什么干系?如果那时候此案已经查明了又被翻旧账,呃,已经立功了,证明我是忠于皇室的,具体的查案手段还用向你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