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即,试著从表面观察人类肉体发现,其进化程度愈高,也就是其胎生过程愈慎重进行,外观就比其他动物高尚优美。柔和且带著威严的五官轮廓、美丽的肌肤、匀称的骨架和肌肉,足以被称为万物之灵。但是,如果剥掉其肉体表皮,拔掉肌肉,检查其内脏,解刦其脑髓和五官详细观察,将可明白其各部分的构造,每一样都是承袭自低等动物进化而来的鱼、爬虫、猿猴等历代祖先的生活器官。也就是说,即使一颗牙齿的形状、一根头发的组织,都忠实记录在惊人的漫长岁月中进化而来所受到自然淘汰的迫害,抑或生存竞争的艰难历史,因此,为了鲜明纪念这样的历史,胎儿才会如此反覆进化,将演变成人类形貌的一切伟大、深刻的记忆注记於每一个细胞中。
不必说,这种现象已经能够利用进化论、遗传学或解剖学等予以证明,没必要在此详述,问题是,谁记忆这些事情,让胎儿反覆遂行这种历史演进
关於「是什么让胎儿这样做呢?」还是无法说明,同样只能用不可思议形容。
而且,不仅如此
如果进一步观察人类的精神内容,则会更深刻痛切的证明这样的事实。
亦即,人类的精神如果也从表面观察,会发现其完美程度绝非其他动物所能比拟,是以自觉「人类为万物之灵」或「文化的骄傲」的一层「人皮」,包覆自己的精神生活内容,施以称之为常识或人格的巧妙化粧,超然而自得其乐。但一旦剥下其表皮‐‐也就是「人皮」一看,能彻底发现出现在底下的乃是从该人类远祖之微生物演变成现在的人类形貌为止,经历漫长岁月的自然淘汰、生存竞争迫害,所形成的警戒心理或生存竞争心理遗传下来的不同时代的动物心理样态之事实。
也就是说,剥掉所谓文化人的表皮‐‐藉著博爱仁慈、正义公道、礼仪制度掩饰的人皮之後,底下出现的乃是野蛮人或原始人的生活心理
最能证明这项事实的人乃是天真无邪的幼儿。尚不知披上文化外皮的幼儿,充分发挥同样不知道披上文化外皮的古代民族之个性。拾起木棒就想玩打仗游戏,是延续历经部落与部落、种族和种族之间战争行为之生存竞争,亦即好战的原始人个性之遗传。也就是说,潜藏在细胞里的野蛮人时代的本能记忆,被木棒这种类似武器之物的暗示刺激而苏醒;见到虫类会毫无意义的追逐,则是见到会动的东西就想追逐的狩猎时代心理暗示刺激诱发;至於把捉到的虫类弄断手脚、撕掉翅膀、挤破肚子、火烤等等,只是处置、玩弄、侮辱猎物,或俘虏以彻底满足胜利感、优越感的古代民族残忍个性记忆的重现。还有,将婴儿置於暗处,婴儿会嚎啕大哭,也只是借不会用火的原始人对满是毒蛇猛兽的黑暗世界的恐惧之复活:另外,随处便溺则为昔日睡在树根或草丛时代的习惯之重现。这些都可以藉著现代进步的心理学研究加以说明。
接著,如果继续剥掉野蛮人或原始人另一层皮,会发现底下溢满畜生,亦即禽兽的个性。
譬如,同性……也就是陌生的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初次见面,表面上会像个人类般互相打招呼,可是内心却显现互相翻白眼,观察对方反应的心理状态,彼此稍不注意,双方马上就会从些微小动作中发现令其不愉快之点,互相皱起鼻头,仿佛街头常见的猫狗互相叫阵般,咒骂对方「畜生」或「禽兽」。另外,在日常生活到处可见比自己弱小之人,忍不住就会想稍微欺负对方:对於妨碍自己行动的人,则希望能有人帮忙杀掉对方;四下无人时,产生想偷窃的念头;偶而想闻一闻他人小便的味道;想埋藏自己的遗物等等如畜生般的心理表现,都是来自於禽兽的个性。
接著,我们再切开此禽兽个性底下的横隔膜,立刻发现蠕动的虫类心理。
譬如,企图推落同伴独自爬上高处:绕至无人看见的地方独享美味:做了对自己有利的事隋,立刻想钻进认为最安全的洞穴里;发现营养不错的家伙,会想偷偷接近并且寄生;不管他人感觉,任性做出令人不愉快的动作,力求自我保护:想躲在硬壳里,让敌人无法接近:发现敌人,即使牺牲别人,也尽可能想让自己得救;到了最後关头,挥舞毒针、喷出墨汁、射出小便、放出恶臭,或者利用保护色,幻化为地形地物或比自己强壮者的形状等等,低级、懦弱的人所作之事,皆是这种虫类本能的反应。也就是说,俗谚所谓的「蛆虫」、「米虫」、「爱哭虫」、「吸血虫」、「放屁虫」、「粪虫」、「弱虫」乃是这种虫类时代心理遗传显现的轻蔑言词。
最後……是虫类心理的核心。亦即,如果切开人类本能最深处的动物心理核心,将会出现与霉菌及其他微生物共同的原始动物的心理。那是只会无意义生存、无意义行动的活动方式,大多是藉著所谓群众心理、流行心理或看热闹心理来表现。如果意义拆开其行动单独观察,会发现似乎完全无意义,可是一旦集合多数,却产生如同多数霉菌聚集同样恐怖的作用!也就是往发光之物、高明之物、大声之物、道理简单之物、刺激明显之物等崭新且易了解之物群聚,但是当然没有判断力,也无理解力,与置於显微镜下的微生物同样无自觉、无主见,恍恍惚惚聚成大群体,虽有无意义的感激、夸耀和安心,最後却毫无作为的突然浸身感激之中舍弃自己的生命……献身於暴动、革命等心理,不过是与这种集中於一滴苹果酸的微生物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