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五元的纸币放在他眼前,隐隐有些手没拿稳而产生的浮动,半晌后邹文雨还是接过来,规规矩矩付完钱然后再和刚刚被他听到隐私的人说谢谢。
蒋均良还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有没有认出自己。邹文雨心说贵人多忘事,和劣质奶茶礼貌笑了笑,要了微信说把钱转给他。
那人忽然问,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叫王尚,你也是四中的吗,我以前在那读过一段时间。”指了指蒋均良,“你认识他吗?”
邹文雨一愣,怎么说到这上面?他眼珠子转向蒋均良,被看过去的人好像耐心告罄,与此同时迈开脚步,走向另一个收银台。
“别理他,这人有时候挺奇怪的。”
王尚笑得怪怪的,他长得很可爱,是前男友喜欢的款。邹文雨一眼认定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不由多瞟了两眼,远远不及魏惟一好看,蒋均良不至于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吧。
“你是想找我搭讪吗?”邹文雨问。
王尚摇摇头,露出不可捉摸的笑,“我帮你,是因为刚刚蒋均良,额,就是那个,他多看了你一眼,你们俩认识?”
邹文雨说:“不认识。”
就讲过一句话,四舍五入等于不认识。看王尚这架势,邹文雨并不想被扯进某种复杂的关系里。
“其实我认识你,你挺有名的,和蒋均良一样。”
邹文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皱起眉。王尚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还挺喜欢你的,如果有机会下次一起出来玩吧。”
王尚说完朝蒋均良那边走去,和后者说了句话就走了。
轰隆一声,打雷了,邹文雨望向窗外,天空比刚刚还要漆黑,好像天地都融为一体,雨声不见小势,王尚没带伞,跑出去是打算淋雨吗?
他目光回到蒋均良身上,那人被他这样盯着也不慌张,动作不紧不慢地拿起小票和购物袋往外去。
蒋均良拿出黑伞时,邹文雨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很认真地请求:“能不能和你打一把伞?”他平生最讨厌淋雨,尤其是今天他还戴着眼镜穿着拖鞋。
蒋均良说:“不是不认识我吗?”
他听到了?邹文雨有点尴尬,不知所措地摆手,“不是我那是”
蒋均良瞥了他一眼,走近几步直到邹文雨彻底进入雨伞能够遮挡住的范围,才开口:“无所谓,你家在哪?”
邹文雨的心落回原位,他好像有点知道魏惟一为什么喜欢蒋均良了。这个人很爱搞一些欲扬先抑、欲擒故纵啊,虽然不是有意的,像是他习惯如此,但是被这样对待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大概感受到这种期待之外的惊喜就足以让人为之一试了。
“你,记得我?”
“你的长相不容易让人忘记。”
邹文雨怔住,荒唐地笑,“你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吗?”
“嗯,差不多。”蒋均良肯定了这句话。
邹文雨更加不可思议了,“你和魏惟一在一起也经常这么说话?”
雨伞的粘扣掉在邹文雨头上,他轻轻嘶了一声,蒋均良看他,把伞举得更高,“我说话一直这样,对谁都是。”
或许是他那不怎么灵的直觉,邹文雨总觉得蒋均良好像有意避开了魏惟一这个人。想起前两天他那为数不多的好友还一脸伤春悲秋地感叹过某人,他隐隐感到魏惟一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总算敏感了一回,也许,只是因为这个人才格外敏感。
邹文雨试探一句:“我前两天去和魏惟一看电影了,话说他一般会找你一起来着?”
“还好。”蒋均良望着前方,夜晚太黑,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阵沉默,雨是一首太漫长的歌。
“你和他很熟?”
邹文雨:“还好。”顿了顿,“他人挺好的,我觉得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他。”
“是,我认同。”不知怎的,邹文雨听见对方微微的笑声,夹在雨里,被洗劫一空,“偶尔你见到他的时候,叫他少玩点手机。”
邹文雨默默点头,随后意识到他看不到,又说:“好。”
“我家到了,谢谢你。”邹文雨钻出伞外,雨已经不再急,声音也弱下去,像歌曲的结尾部分,积水流落满地。
蒋均良把伞放下,感受了两秒,又重新撑上,转了身。他的背影在飘零的雨中显得形单影只,徒生出几分孤独,路灯渐远,最后融入黑暗中。
这件事邹文雨没有和魏惟一说过,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更或许是那天夜幕下的茕茕背影,他只想独自收藏,就当是一点帮忙骗取情报的回报好了。
当黑板上的倒计时进入一百天的时候,魏惟一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或者说,大家都是,哪怕曾经再怎么吊儿郎当不把学习当回事的人都开始翻起课本刷起题来,每个人都埋头在高高的书墙里争分夺秒,奋笔疾书。
一百天誓师大会,伊偲和魏晋都来了。他们给魏惟一写气球,问他以后想干什么,魏惟一想了想说:“那是好远的事情,我只想先考个好点的大学。”最好是上海的大学。
魏惟一看见蒋均良的母亲也来了,一袭白裙,还是很有气质,表情相当温柔,如果自家老妈能有半分就好了。她和蒋均良说了几句话,然后很快在气球上写下几个字,再和其一起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