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魏惟一想蒋均良会喜欢这种女生吗,和他截然不同却又某种程度上那么相似。他陡然发现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忽略了太多,蒋均良是直男,他天生喜欢女的,就像自己天生喜欢男的,他一直以为蒋均良很安全,却在这一刻意识到他随时有可能被夺走,尽管他言之凿凿不会在高中谈恋爱。那么大学呢,那么工作呢,那么长久的未来呢,他没办法一直独占蒋均良,除非他是他的。
蔡蔡说魏惟一最近心事重重,莫不是被鬼上了身,魂不守舍?魏惟一丢给他一个白眼,琢磨着大不了丢个面子,还是告诉蒋均良自己不报跳远了,但是那天耳边的笑声宛如激将法,每每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都阴魂不散冒出来给他注入新的动力。
魏惟一抓住蔡蔡的领子,逼问他:“我问你,如果你吹了牛但你不能做到,要不要把这头牛宰了?”
蔡蔡把他手掰开,狐疑道:“你干了什么?”
魏惟一双手摊开,“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画了个大饼。
“惟一,如果你不能做到,你还会问我吗?”蔡蔡说。
所以,魏惟一报了跳远。
运动会有三天,第二天才是男子长跑,跳远则放在最后。第一天魏惟一坐在树荫下,看着蒋均良经过他们班面前,手里拿着一叠新闻稿,于是他也请缨去帮忙跑腿交稿。下午魏惟一闲得慌,找了小板凳和几个同学玩起了纸牌游戏,被例行检查的学生会看见扣了分。
不能玩手机,也不让玩游戏,魏惟一感觉快闲出病来了。他走了半个圈去十八班,蒋均良就站在树下,半靠在办事的桌子上看书,眼睛低垂,很是专注。
身边匆匆来去的人们、嘈杂喧闹的呼喊声仿佛都离他很远很远,好像分隔的两个世界,而他自在沉迷于独属于他的广袤天地里。魏惟一原本想找他扯扯淡的,这时忽然不想再惊扰他这份游离的宁静,无声看了半晌就离开了。
第二天的长跑在下午,魏惟一上午又看见蒋均良经过他们班去主席台,叫住他:“蒋均良,我下午长跑。”跳远让他头疼,长跑却是让他骄傲的事情,运动会上从来没有掉下过前三的宝座。他希望蒋均良能看见自己拿第一名。
“噢,”蒋均良笑了一下,“祝你卫冕成功。”也许是魏惟一自作多情,但他真的觉得蒋均良说这话时候的样子莫名地温柔,好像他是衷心祝愿这件事实现,总之和他平常那冷言冷语不太一样。
魏惟一目送蒋均良离开,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想不通蒋均良的行为,明明上次是不认为他会报名的不屑的笑,现在却又好像早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的样子,这家伙,是不是太会变脸了,还是他上次那意味不明的笑并不是嘲笑,说的话也不是反话而是真心的加油?
枪声响起那一刹那,魏惟一望了一眼蒋均良的方向。他刚从主席台的台阶上下来,也看着这边,脸上好像在笑。
离得太远,魏惟一看不太清,他想要看清,于是努力跑快一点,拉短和那边的距离。但是愿望总是和成功差之毫厘,他经过那的时候,蒋均良已经往那边走得更远,到了操场的出口。
他又回了头,似乎看向了这边。魏惟一憋住一口气再往前冲,心里无比希冀他停留在那里更久一些,尽管他也不明白这份希冀到底为何,奈何再奋力的加速也没能赶上,只得眼睁睁看着蒋均良拐了个弯,身形被茂密的篱笆掩盖,再不见踪影。
魏惟一不出意料地拿了第一名,只是完全没有去年拿到第一的那种快乐。他知道是为谁,因为他现在还在期盼那个人看到他冲过终点的画面。蔡蔡和贾雯丽自告奋勇来照顾他,蔡蔡扶着他站着休息,问:“你在找谁啊?”
魏惟一:“啊?”
蔡蔡敲敲他的后脑勺,“你刚刚一直东张西望,怎么?拿到第一也不高兴?”
魏惟一收回目光,失望地摇头,“没啥。”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十八班,蒋均良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一片叶子落在他头上,堪堪稳住身形才没从发尾掉下去。魏惟一心里不太高兴,只在男生身上打转了一眼就回了头,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后者等他离开后缓缓睁开的清明双眼。
魏惟一天生好动,各项运动他都乐意参与,唯独跳远。虽说魏惟一长手长脚,但在跳远这事上他远不止没有天赋,而是压根没点技能点。他至今最多跳到两米,此次参赛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是胜利。
名字按班级叫的,很快就轮到了魏惟一。他没怎么热身,只想早死早超生,跳完从这份担忧里解脱。没想到他跳的时候竟然在外围看见了蒋均良,当即一愣,倒是对方大大方方地朝他展颜一笑。长跑自己意气风发他不看,偏要上赶着来看自己出丑,魏惟一这下真心怀疑蒋均良是不是讨厌他了。
结果是一如既往。魏惟一从围着的人群出来,蒋均良竟然主动走过来说:“你跳得挺烂的。”
魏惟一闻言怒视他,怎么还兴往人伤口撒盐的?没想到他并不在意,轻轻一笑,“和我一样。”
“我还记得我去年是倒数第三。”蒋均良说,“你跳得好像没我好。”
魏惟一忍不住了,“那你跳多少?”
“两米一。”蒋均良坦然承认。
“你比我好到哪去了呢?”这下是魏惟一嘲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