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不会抛弃她。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院外围闲逛着,前几天下了雪,两个人的脚步踩在雪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云汐想起小时候和朋友经常玩的“考大学”,回忆着那种划在地上的格子跳了几步,最后一步是单脚落地,她轻盈地跳起来,左脚脚尖点地,使力把身子绕着脚尖旋转180度,才轻轻落下脚跟。
她看着落后她几步的人,少年脸色苍白难看步伐却依然沉稳,黑色的皮靴走在雪里像是地狱里翩翩而来的光明使者。她看迷了眼,深吸了口气,突然扬声叫到:“周正白。”
少年顿住脚步,站在雪地里抬眼笔直地看过来,“嗯?”
云汐的眼睛比黑夜的雪地还要明亮几分,她语气轻快地说:“过段时间,我送你个礼物吧。”
“好啊,送什么?”
“到时候再告诉你。”
少女眼角眉梢都微微发着光,得意地一抿嘴,又转过去继续“考大学”。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的那件羽绒服,年纪大了一岁身量却毫无变化,穿着宽大的羽绒服仍然像一只迷迷糊糊的企鹅。企鹅鼓鼓囊囊却依然轻盈的身影逐渐跳远,周正白站在原地,墨黑色的瞳孔里映衬着少女轻快的步伐,在此刻格外幽深。他轻轻抿起了苍白的嘴唇,脑海中回想起刚刚通话中程泽沉重的几句话。
“正白,我用我爸的人在x市找到了你哥当时出事时的一点线索。那段监控确实是被人下令关掉的,不过这个人是谁现在还查不到,我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但是给我消息的人说,他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那段时间并不是x市的经济繁忙期,但却一下子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意思是,顺着这个蛛丝马迹,我们顺藤摸瓜早晚能摸出这个人,只是这个人能闹起这么大动静,想查的话势必得废不少功夫,他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建议是,这事埋得这么深,我们隔得十万八千里,查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就到这地方去,到时候周旋起来也更方便我看了一下,x市的公安大学也挺好的,不比北京差,你要是来我陪你一起。”
周正白敏锐地抓住了对方用词里最为微妙的两个字:下令。
是什么样的人敢明目张胆地下这样的命令?理由呢?他哥并不从政,那么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商人而已,怎么就值得对方动这样的心思?
他琢磨了会儿,直到对方担心地在通话里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头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程泽最后说了些什么,又或者说,他一早便听见,只是逃避到现在才愿意让大脑做出反应x市公安大学,周正白不得不承认,程泽说的非常有道理,去这里确实可以向查明他哥哥的死因前进非常大的一步,这也是他这几年白日梦里不敢忘记的执念,他曾经发誓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还他哥一个公道。
世人不给周正礼公道,他来给。
但是他那一刻脑子里想到什么了来着他想到灯火昏暗的狭小房间里,有人仰着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忐忑而充满期翼地问他:“你会不要我么?”
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不会。
他答应她了,用那么坚定不移的语气。
那如果反悔,她会怎么样?应该会很生气吧?像他带她第一次去上学的那天一样,她因为他不明不白地违背了承诺,便生了自己一整天的气,最后被他问道头上,才肯委委屈屈地说:“你说了要对我好,就不能凶我,因为你答应我了。”
因为你答应我了。
周正白的瞳孔骤然紧缩,“不能后悔”四个大字在一瞬间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屏蔽了对方在通话里的嘶喊,僵着手指挂断电话,眼前又浮现出那日云汐,那样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那就不后悔了吧。
不算不能,是他不想。
他会不停地让自己变强,事件真相即使被覆于烟海之下,但永远存在,犯罪的痕迹永不会被岁月打磨得不知所踪,这是对违背良心者的终生惩罚。红灯鸣笛,他多费些功夫,多花些时日,早晚会将真相昭于世人。
至于云汐他愿意在她身上花费掉所有的时间,但却不愿其中哪怕一点时间,被白白用作别离。
他曾经无可奈何地失去了最疼爱他的人,那么这一次,他想好好保护他所疼爱的人。
第44章
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息又被重新搅乱,尽管周正白已经竭尽全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云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那通电话后周正白的变化。
他的话比以前更少,眉头总是无意识地紧皱着,云汐偶尔从楼下下来,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神沉重地简直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
她在心里猜测着,那通电话可能是跟他哥的事情有关。
周正礼,一个云汐从来没有见过、只在周家人偶尔说漏嘴的三言两语中接触的人,但她却很清楚,这个人在周正白心中占据着极大的分量,无人可比。
这两天程泽来做客得非常频繁,每天臭着脸来,臭着脸走,而且一次比一次臭,云汐看在眼里,简直害怕他俩打起来。
这天程泽来的时候云汐在楼下看灌篮高手,对方阴沉着一张脸,一进门看也不看她就直奔周正白房间,几秒后“嘭”地甩上门。云汐立马竖起耳朵,一边瞥着电视一边侧耳听楼上的动静,准备一有动静就第一时间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