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选心里酸涩难忍,他咬了一下舌尖,才道:“是我欠了你天大的恩情。”
陆长安将眼内的泪光眨回去,抬头看他:“之前我去城里回来,路上撞见一个衙差,他说衙门正在通缉一个左耳有缺角的人。”
梁选握着弓不说话,而陆长安却似乎不把话一股脑说出来不罢休:“但那人偏偏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跟你有些许不同。”他直直地看着梁选,问道:“关行三那一脸大胡子看不真切,他左颊上有刀疤吧?”
梁选眼内暗暗沉沉的,闷声道:“你学问好,想不到断案也在行。”
陆长安扯了扯嘴角,强忍了一会还是问:“这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那怕一刻曾想过留下来跟我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第五十七章一点糖就甜了
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安生地过日子?
梁选心想,怎么会没有,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一个终日饿肚子的人想不想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一样。
他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想,不如就此放下以往所有的事情,从今以后好好地留在陆长安身边,看他笑看他生气,照顾他保护他。
梁选初见陆长安时,是在糟杂的南风馆后院,他埋着头,被奸狡的老龟公领着走进来,当时梁选以为又是一个卖身进馆的可怜人,没曾想他竟是来买人的。
他半张脸都藏到了巾子里,露出一只亮晶晶的黑如墨玉的眼睛悄悄地打量了自己一眼,像一个试探着想亲近人的可爱小兔子。
后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花了银子将自己买下了。
他看起来脾气有点坏,但心明明很好,见自己腿上有伤就把驴子让给他骑,还领着他去看病买药,梁选知道,自己这碰上了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爷。
那天回到石窝山下,陆长安抱着大花说,他们以后是一家人的时候,梁选当下的感觉就像是在雪地里一个人独行许久,黑暗中忽然被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暖炉一样,那些早已经习惯了的麻木了的寒苦与孤独在那一瞬间全涌上心头,叫嚣着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就此放肆地沉溺到陆长安这份灼热的暖光中去。
只是没想到,这小老爷竟然是把他当成了小倌才把自己买回去的,闹了这一出乌龙,他以为自己肯定没落着好,没曾想,陆长安生气归生气,却也到底没把他打发出去,梁选心想,自己没看错人,陆长安确实心善。
只是没想到,陆长安没把自己卖掉,却开始折腾起各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只是陆长安难道不知道,他长相那么灵动可爱,就连使性子都让自己忍不住心底柔软,他那般坦坦荡荡又羞涩动人的挑逗,实在更招人怜爱多过惹人躁动啊。
刚开始梁选确实像是看一个小孩子闹腾一般的,只想着等陆长安过了兴头,就会对自己慢慢失去兴趣了。
只是没想到,慢慢地,自己却先不由自主地彻底对他上了心。
看着陆长安对自己撒娇卖痴时,他心里总像有把小刷子在轻扫一般,又酸又痒的,连山风都觉得是甜的。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那天他洗完澡回来,看见陆长安着一身透薄衣裳安静憩睡,他几乎立刻有了反应,那时他才明了,原来自己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
帮陆长安揉药膏的时候、给他揉屁股的时候、陆长安自渎的时候……每一次他不是使出平生最强的意志,都不能轻易从这些引诱中脱身出来。
也是,这十年来,他独自挣扎求生,心中塞满了苦仇,如今遇着一个人,真挚而热情地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烧了一把明亮的火,这教他如何能不珍重地将对方刻在心里。
一个人,如果嘴里太苦了,只需别人塞来一点点的糖,就足够将他的心都甜透,更何况陆长安还是一个又香又甜的大蜜罐!
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日后恐怕性命难保,如今能躲在石窝山上痴贪几日清静已经很奢侈了,他如何还敢贪望其他?!
梁选良久的沉默让陆长安脸色暗淡,他吸了一下鼻子,说:“算了。”
陆长安站起来,难过地垂着头,跳下石头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梁选双手青筋暴突地用力攥着牛角弓,眼睛都红了。
陆长安垮着脸回到院子,一进门就被李小福跳着脚用力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