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美萍为今天的午饭,特意没带宝宝,让宝宝跟爸爸去上班。小许也带着成成避开,去同事家吃饭。白美萍对张科长表情突变假痴不癫、视而不见。热情地借花献佛,帮张科长泡了杯卓肖云新买的黄山毛峰。
卓肖云系着围裙从厨房赶来,为张科长端上果盘,是一盘榛子。并递上把榛子钳,钳头微翘,像张科长前凸的下巴。
卓肖云又赶去厨房炒几个热菜端上桌。
张科长表情肃穆的脸终于接受现实,缓过劲来,眉开眼笑,喝酒吃菜。先啃一只咸鸭肫,咸得她脸皮打皱,随着嘴咬动,金丝边眼镜在双颊上滚,几次三番要朝地下跳,都被她高颧骨熟练地接住。
白美萍在一边看得出神,觉得张科长小脑功夫一定好,估计这功夫张科长练了不是一天两天。小脑是指挥行动的。白美萍自省小脑没发育好,有些技巧她学不会,比如大师傅炒菜时的颠锅动作,她学了很久,就是学不会,估计这辈子厨师是当不了了。
卓肖云刚入座就夸张科长显年轻,肤白,漂亮得不像三十多岁的少妇,十八岁黄花大闺女似的,夸得张科长忸怩作态了半天说:“老了,老了,老太婆了。我十八岁时,确实算得上一枝花。”
白美萍坐边上差点喷酒,奇怪这半老徐娘,还当了领导,怎么恭维的假话都听不懂。她十八岁时是一枝花?那荷兰阿斯米尔鲜花中心要倒闭,花店都要关门了,因为人人都成一枝花了,还买什么花?就凭她那张嘴?白美萍记得儿时凡见到长张科长这种嘴的人,就会跟同伴一起顺口溜道:
“瘪瘪嘴,瘪瘪盖,
憋两个钱,买棺材。”
如果瘪嘴胆敢不服,就继续顺口溜道:
“憋嘴子,憋盖子,
吃饭不要小菜子。”
白美萍的意识流像小金库,用保险箱锁着。学卓肖云,使出浑身解数,为张科长的孤芳自赏锦上添花,挤出满脸笑容说:
“张科长,你真会讲客气话。你今天仍然是美人胚子,仍然是一枝花。”
卓肖云再接再厉给张科长上猛药:“张科长形象好,气质佳,又是工农兵大学生。在我们这帮没学历的人眼里,张科长就是制药厂明星,检验科明星,是化验站的高级知识分子,是鸡窝里的凤凰,是浅池中的蛟龙。”
白美萍忘了自己刚才的表演,惊叹卓肖云有如此惊人的马屁功夫。白美萍还没回过神来,卓肖云话锋一转,说:
“像张科长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嫁给一个集体所有制单位的工人呢?这就像孔雀嫁给了野鸡,不班配啊!”
张科长先听卓肖云将自己比做明星、凤凰、蛟龙,觉得很受用,继而听她将自己比做孔雀当然也接受,但不接受将老公比喻为野鸡,简直岂有此理!震怒不已。野鸡怎么了?野鸡早已登堂入室,成了山珍海味。你卓肖云找的是个什么东西?最多算只西装鸡,是养鸡场流水线上的产品。几个星期就能下线,爆炒了当下酒菜了。但此时她已顾不得自己的得意与恼怒,放下酒杯,脸色铁青,说话的声音颤声抖调:
“谁说的?是谁说我爱人是集体所有制单位工人?”
卓肖云扭头对白美萍说:
“你看!我说不可能吧?张科长的爱人怎么会是集体所有制单位工人?可金民养到处跟人说,说张科长爱人是市五金三厂工人,五金三厂是集体所有制单位。我们都不信,他说不信你们就去查,他说他去查过。我这话白美萍可以为我证明,她也听金民养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