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贺亭川做事讲求效率,两家人见面后的第二天,他就和薇薇去了民政局,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波澜。他不喜欢意外,也没让任何意外发生。那就是个非常普通的下午,薇薇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那辆帕萨特停在电台楼下,梁诏开的车。等她来了,梁诏降下车窗,礼貌地喊了声:≈34;苏小姐。≈34;薇薇朝他点了头。上车前,她往里面看了一眼——贺亭川正敞腿坐在后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暗色西装、皮靴,英俊是英俊,就是有些面无表情。薇薇发现,他很少笑,也很少有其他表情,除却那些最亲密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那个不可接近的模样,很有距离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她掀开车门坐进去,喊了声:“哥哥。”贺亭川表情略松了下,问:≈34;要回家拿资料吗?≈34;“不用,已经准备好了。”薇薇朝他晃了下手里的小包。他语气淡淡:“走吧。”路上,薇薇试图同贺亭川找点话聊聊,发现根本找不到适合的,索性做了个安静的淑女。车子开到南城民政局门口。工作人员五点下班,贺亭川和薇薇四点五十掌着盖了戳的红本子,出了工作大厅。他们是那天最后一对领证的夫妻,民政厅大厅已经空了。太阳坠入西天,残阳似火,那些张扬艳丽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清脆作响。薇薇觉得有些不真实。家族联姻,闪婚,这些都发生在她身上了。但她还是高兴的,因为对象是贺亭川,不是旁人。她把手里的本子对着天空举了举,扭头对贺亭川甜甜地笑道:“哥哥,要纪念一下吗?”≈34;纪念什么?≈34;他问。薇薇莫名哽了下,说:“结婚呀。”果然不太像新婚夫妻。≈34;怎么纪念?≈34;≈34;站在这里拍张照片。≈34;薇薇说。“好。”贺亭川把手抄进口袋里站直了。薇薇打开手机,调转摄像头,站到他身后的台阶上,拥着他的肩膀摁了快门。男人没笑,自始至终都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但到底是刀削斧刻的脸,出片很英俊。薇薇指尖放大看了几遍,心脏依旧怦怦乱跳。≈gt;这是她和贺亭川的第一次合影。第一次合影,他们手里就举着结婚证,这是什么奇怪的画面?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甜蜜。毕竟这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相比于薇薇的兴奋,贺亭川倒并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受他影响,薇薇把本来要分享给朋友的结婚证照片给删了。谈恋爱和结婚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她和贺亭川好像也没有谈恋爱。回去的路上,苏薇薇稍微做了下心理调整。她现在开始是贺太太了,不能再做从前那个恣意妄为的小螃蟹了,而且贺亭川似乎更喜欢淑女。贺亭川没发现妻子的这些小心思,接了通电话。等放下手机,他发现身旁的小姑娘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里发呆,瞳仁乌润润的,很乖,这回是真的乖。他轻轻握了下她的手问:≈34;一会儿去爷爷家吃饭?≈34;薇薇回神,笑了下说:≈34;行呀。≈34;贺镇东喜欢吃小点心,贺老太太喜欢西式的甜品,薇薇让梁诏绕到老城区买了些一起带过去。薇薇聪慧,很擅长讨两位老人家欢心,贺家老太太一晚上念了八百遍:“我们亭川找了个好媳妇。≈34;晚饭后,贺老太太上外面消食散步去了,贺亭川和贺镇东在窗前的桌上,下了会儿围棋。贺亭川一时半会走不了,薇薇又无事可做,索性拎着逗猫棒去院子里找飞力。大胖猫果然很高冷,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处瓦楞下。“下来么?”薇薇朝它晃了晃手里的小毛球,诱哄道。飞力眯了眯眼睛,根本没理她。“你和他还真的像。”薇薇吐着槽,提着裙子,踩过边上一块石头,站了上去。飞力见自己的地盘上忽然冒出来颗脑袋,警惕地坐了起来。薇薇指尖捏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鱼干,送到它鼻子前摇了摇:≈34;给你啊,吃吗?≈34;飞力嗅了嗅,嫌弃地叼了过去。≈34;你吃了我的鱼干,以后也是我的半个猫了,以后别学你爸爸那么高冷,知道不?≈34;薇薇等飞力吃完了,在它头顶揉了揉,见它不抗拒,抱着它从那石块上下去了。贺亭川下着棋,目光投向窗外。她的新婚妻子正蹲在门廊下面捏飞力的猫爪,表情眉飞色舞,又有些软萌的淘气。≈gt;飞力被她弄烦了,张开锋利的小爪子要打她,贺亭川蹙起眉,生怕它伤到她。谁知小姑娘没躲,一把握住它凶凶的爪子,还捏了它的肉垫。“你以为我会怕你啊?我可是南城小青蟹,”她比了个剪刀手夹飞力的小肉垫,≈34;怕不怕我啊?≈34;贺亭川有些啼笑皆非。他走了神,对面的贺镇东已经将他的黑子围进了死局。“亭川,你今天下棋不认真。”贺镇东喝了口茶道。“是爷爷您的水平高。”他回神道。贺镇东摇了摇头说:“你的心不定,才会输。”贺亭川没说话,默认了。贺镇东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苏薇薇正蹲在那里玩猫。他发现贺亭川走神的根源,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飞力其实并不是你小叔叔弄伤的。”
贺亭川闻言,将手里的棋子“哒”地一声丢进了竹罐,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贺镇东继续说:“当年,我特地找人去查过,不是他做的,也不贺家的人。亭川,你要懂得一样道理,爱而不藏,自取灭亡,越喜欢的东西,越是不要张扬,不然难得长久。≈34;贺亭川垂眉,指尖点在棋盘上,没有说话。这个道理其实他懂。贺镇东站起来,踱了几步道:“我的建议,婚礼最好不要太过隆重,这是对她的保护,我们家不同于旁人家,你又更加不同。≈34;贺亭川喉结很轻地动了下,说:“我有分寸。”“行,你心里有数就行。”贺镇东不再多言,转身出去接贺家老太太。贺亭川在那里坐了好久,他转了转手表,回想起飞力出事那天的事,鲜血染红了他的指尖……“哥哥——”一道清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贺亭川抬眉,见薇薇从外面进来,她怀里抱着个搪瓷小碗,里面盛着洗好的樱桃,青梗红皮,水珠晶莹,很是新鲜。她挑了粒最大的,指尖提着,乖巧地送到他唇边说:“呐,很甜哒,给你尝尝。”贺亭川的目光停在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和透粉的唇瓣上,半天没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冒出许多美好的词句——≈34;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34;≈34;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藻出渌波。≈34;薇薇见他不动,以为他不喜欢吃,手腕一收,将那粒樱桃送到了自己嘴里,只是,她舌尖刚碰上去-——贺亭川忽然抬了两根手指,把那粒樱桃从她唇齿间夹走了。暗红的樱桃在她舌尖滑过,沾了些透明的津液,也染湿了他的指尖。≈34;不是要给我尝吗,怎么自己吃了?≈34;说话间,他泰然自若地将那粒樱桃丢进了嘴里。薇薇看着那樱桃梗清脆地在他齿尖断掉,男人的腮帮子慢条斯理地动了动,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一下。她心脏一麻,顿时绯红了脸,她就觉得刚刚那个画面特别的……淫。就好像他吃的不是樱桃,而是别的……如果配上黑夜做背景……他吃完一粒,又从她怀里的小碗里拈了一粒,薇薇全程端着碗不敢动,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贺亭川被她这个模样逗笑了,潮湿的指尖探上来,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问:“脸怎么红了,被樱桃染的?≈34;他不问倒还好,薇薇羞耻心作祟,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将那搪瓷碗塞进他怀里,一溜烟跑了。到了门口,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想回去又想起刚刚那个画面,整个脊背都在发热,真的好羞耻啊!贺亭川挑挑眉,心情愉悦地吃完了一整碗樱桃,他擦干净手指,到外面找他新娶的小妻子。然后就听见女孩在那里敲着脑门小声念叨——≈34;他只是吃了樱桃而已,别瞎想别瞎想。≈34;≈34;苏薇薇,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啊,就吃颗樱桃也能让你脸红……≈34;贺亭川立在不远处,有些忍俊不禁,半晌,他轻咳一声喊她:“老婆。”“嗯?”他喊她什么啊?薇薇看了他一眼,脸更红了。贺亭川快步踱过来,勾住她的手团进掌心,把手里的搪瓷碗在她头顶压了一下,轻哂:“走了,回家了。≈34;≈34;就………走了吗?≈34;“要住这边吗?这里也有客房,反正今天开始也合法了。”他用那种最不撩人的语气,说着最暖昧的话。≈gt;贺亭川一只手提着外套,一只手插兜,斜倚在门廊里等她,薇薇一看他的眼睛就紧张。他现状,过来牵起她的手腕,去和长辈们依次告别。他掌心滚烫,烤得她心脏发麻。到了车里,薇薇还有点迷糊,都怪贺亭川,那么多樱桃,非要吃那颗,太没边界感了车厢的灯灭掉后,薇薇总算松了口气,她摁亮了手机,打算玩个游戏转移下注意力。“薇薇。”贺亭川忽然在那黑暗里低低地喊了她一声。≈34;嗯?≈34;薇薇应了一声。他轻声开口:“你坐我腿上了。”≈34;……?!≈34;啊啊啊!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往边上挪。“骗你的,”他鼻尖发出一声气音,胳膊一伸勾住了她的软腰,身体靠过来,捉了她手十指相扣,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和她耳语,“只是坐到了裤子。”薇薇在心里骂了他几十遍,手机也不想玩了。车子刚巧到了路口,梁诏随口问:“先生,现在是去您那里,还是去太太家?”这两人腻得他眼睛都麻了,在他看来都领了证了,没必要压着。薇薇立刻说:“去我家。”没举行婚礼前,她还是住在苏家的。梁诏毕竟靠贺亭川吃饭,他又看着内视镜,问了一遍贺亭川:“先生您的意思是……”贺亭川:“去苏家。”梁诏点头:“是。”≈34;梁诏。≈34;贺亭川忽然喊了他全名。梁诏忽然紧张起来,陪着小心说:“先生。”“以后太太先说了话,就不要再问我的意见了。毕竟……”他故意停了下,“我也听我太太的。≈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