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她已经把材料做了个大概,直到实在熬不住了才睡下去,一早又赶去办公室,整理检查之后,发给戴伯拉,一点都没有耽误截止时间。
邮件发出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jv,心说还有什么招你尽管来啊!你想整死我,不存在的!
但紧接着就收到甘扬发来的信息:我这就回学校了,你加班别太晚,记得吃饭。
嗯,我知道了,你路上开车小心。她回复,忽然就没了气焰,又想到自己昨夜的行为,简直像个背着恋人出轨的人渣,这都是为了什么呢?等忙完这阵再说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周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意思。
债券市场的情况还是很差,美金继续下行,能源行业被普遍看好。根据研究部那边的报告,第二季度会是一整年里国际油气价格的最高点。于是,整个项目的时间线又被调整,客户希望能在六月之前做完增发融资,换而言之,可以把股票卖个最好的价钱。
项目组里的每一个也都更加忙碌,自从丁之童第一次单独完成任务之后,戴伯拉又交代了新的工作给她。她仍旧不能碰模型,只是做一些数据和表述性的材料。而jv继续扮演上级的角色,给她挑刺。
比如:“文件主题颜色不对,你不知道他们主要竞争对手的标志色就是这种靛蓝吗?”
比如:“客户公司logo的清晰度是有具体要求的,你不能自己随便缩放,请全部调整到一样的大小,然后联系他们的公关部确认是不是符合标准。”
再比如她写的东西,他会划出所有他认为有语法错误或者表达不准确的地方,在旁边加上措辞很客气但又有点刻薄的批注,并在邮件正文里写明:因为丁之童起草的部分无法进入最终版,他加了一夜的班重新来过。
丁之童知道自己英语非母语,又没有经过美高、美本的英语写作训练,这方面的确技不如人。但她也很努力地去改正过,尤其是这两年,为了完成一年存够七万刀的小目标,从来没有懈怠。学校里写大作业、写论文,还有去年暑期实习,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她笔下的文字,不说有多少文采,但案例、数据、背景详实,逻辑清晰,是很多人对她的评价。结果遇上jv,简直自信崩塌,暗无天日,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
来回改了无数次之后,她做的材料在会上经过和xp能源的讨论,最后反馈说需要加一组相关交易的比较数据。
那天,戴伯拉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准备下班,下了电梯又跑回办公室,即刻在项目组的往来邮件和公共盘里搜索了一遍,发现这组数据之前根本没人提起过,完全要从头做起。
“什么时候要?”丁之童问。
戴伯拉回答:“明天上午还有一个会。”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丁之童想说,外包团队的服务标准是24小时,再加上整理复核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这么基本的常识,戴伯拉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都是简简单单的任务,也不需要花85万美金的年薪请名校毕业生来做。
“好的,我知道了。”她应下要求。
挂断电话之后,再联系外包团队。但那边回复她,最快也要一天之后才能出结果,没得商量。而终端机只有办公室里有,也就是说,她估计又要在这里刷通宵了。
jv一直就在旁边,全都听到了,却没有任何表示。
丁之童也不去问他,知道问了也白问。那一刻,她是崩溃的,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可敲完了还是得去做。blooberg,factset,thonreuters一通海找,核实,计算,整理,等全部弄完已是凌晨五点多了。她看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天空,心说也别回公寓了,一早还要开会,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什么反馈,这时候要是让她往床上一躺,不睡到下午她绝对不会醒。
于是,她索性继续干活,一连发了好几封邮件,看着上面4a、5a的发件时间,觉得自己居然有跟jv同化的倾向。她有点心酸,又有点恨恨地想,来啊,谁怕谁啊?!
熬到六点实在困了,她去健身房跑了四十分钟,淋浴之后,又觉得自己好汉一条。
直到早上七点多,她去上厕所,在马桶上睡着了。盹过去不过十分钟,脑袋靠在隔板上,往下一滑,醒了。她忽然想起入职培训时看过的一个视频:趴在桌子上睡觉,地上铺条瑜伽垫睡觉,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觉,全都有演员示范,警示音嘟嘟一响,然后再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不行。却原来解决方案就在这里——厕所的马桶上。
她对着镜子洗了脸,化了妆。从洗手间里出来,时间尚早,整个楼层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正沿着走廊朝她走过来。她隐形眼镜早已经摘了,这时候也没戴框架,直到那人走近了才认出来,是秦畅。
乍一见还有点意外,她跟他道了声:“orng!”
倒是秦畅先切换成中文问她:“你昨晚没回去吧?”
“哎~”丁之童应了声,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被他一眼看出来是因为她此刻昏头昏脑的形象,还是脑门儿上睡出的红印子。
秦畅低头看了看手表,说:“时间还早,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吃个早饭,聊几句吧?”
丁之童点头,猜不到他要说什么,也没什么胃口,只觉得这时候她真的需要一杯热乎乎的咖啡,以及过来人的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