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于丛的话音轻抖,“我们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吧?”
他说得很小声,态度很好,好像在央求姜清昼。
不洋不土的老洋房归于死寂。
路口有机动车经过,远远地传来属于现代交通的噪声,偶尔经过的本地人还在用方言闲聊,夜间休闲的动静如同流水倾泻进来。
过了很久,姜清昼才哑着嗓子打破沉默。
“行。”他声音很低,说得很干脆。
于丛没抬头,没什么精神地看着实木桌子的一角,有个明显的裂痕,已经用木蜡油封好,大概也因为这处没卖上好价格,才落到吴四方的手里。
“谢谢。”于丛轻声说。
两个人枯站了半天,姜清昼才回过神来,没让那股空洞吞没他,问他:“你下班了吗?”
于丛愣了下,说:“已经没事了。”
“那走吧。”姜清昼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阴沉,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我顺路送你。”
“没事,不……”于丛往后退了半步,把椅子推了回去。
姜清昼不为所动,打断他:“不提从前了。”
于丛拒绝的话从半路被截断。
“顺便。”姜清昼语气有故作轻松的勉强,“不要想太多。”
他从昏暗的墙角走出来,答应姜清昼:“好。”
农贸市场大门紧闭,一点灯都没留下,停车场黑黝黝的,像个歇业了的小煤矿洞口。
姜清昼皱着眉,表情有点难看地走进去。
于丛开了手机电筒,往他的脚下打,问:“什么颜色的车,你自己的吗?”
“嗯。”他停得很急,忘了具体的位置,又不太想承认,“深灰色的。”
于丛抿着嘴,在大片的昏黑里又问了一句:“车牌呢?”
姜清昼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还没上。”
于丛微微晃着的手腕顿住,有些迟疑地往车头靠下方的位置照了照:“……是这个吗?”
姜清昼顺着声音回头,看了眼才说:“对。”
于丛吸了口气,思绪有点复杂,看清了车子全貌,像是开玩笑地说:“还好没让吴四方看见你的车。”
“怎么?”姜清昼问。
“不然他一定会让佳姐把合同改成一百万的。”于丛在不太好的气氛里讲了个笑话。
姜清昼没笑,隐匿在夜色里的脸色有点低落。
“开玩笑的。”过了一会,于丛又说,语气不比他的表情好多少,声音轻得快听不见。
姜清昼走到车边,忽然觉得有点浮夸过头。
“原来你喜欢这样子的车。”于丛像是自言自语。
“嗯。”姜清昼说,“上车吧。”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于丛,好像怕他反悔,时间往后走一秒,那种不确定性就更明显了一点,很快就要发酵成不安。
于丛神色很平,好像有点累了,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副驾驶门上的机关,他没什么别的选择,这辆车只有两个座位,内部是飞扬的红色坐垫,和外部的磨砂深灰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他坐进去,闻到了一种淡淡的、不那么舒适的花香,在车顶灯的照射下看到了压在后窗玻璃上的玫瑰花,全是纯正的大红色,有些已经开得过头,快要枯萎的部分已经发黑。
于丛的尴尬和难堪盖过了一路走来的那点悸动,这捧花看上去不太像是姜清昼的喜好,大概率是别人送的。
姜清昼大约对这辆车还不熟悉,表情很严峻地研究着操作,没注意到于丛的表情,直到贴地很近的发动机开始运作,才提醒道:“安全带。”
于丛回神,又找了一段时间安全带,脉搏恢复如常,他还没开口,姜清昼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提速效果绝佳,巨大的推力把他压在副驾驶上,于丛记忆里没坐过姜清昼开的车,只觉得他开起车来也是杀气逼人。
上了高架,一路畅通无阻,姜清昼开得很快,很灵活地打转向灯,掠过前方的车辆,于丛隔着车窗能听见右后方司机的骂声,好像在说开法拉利了不起,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