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说他自有办法。
三夜已深,外面的鞭炮声仍此起彼伏。
朱元璋踏着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爆竹纸走来,显然酒喝得多了,脚步有些不稳,几个护兵上来要搀扶他,又都被他推开。
路过披着彩绸红花,窗上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他停顿了一下,却绕开了,径直上楼,这怪异的举动令守在新房门口的丫环七巧不解,立刻跑进去报信。
郭宁莲一直在洞房里等朱元璋罢酒散席。
高高低低几十支红烛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新人郭宁莲并不像别的新娘那样安静地坐在床头等待新郎到来。她在灯下擦拭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
丫环七巧跑进来报告,说总兵大人不知怎么回事,路过新房门口看了一眼,没进来,上楼去了。
郭宁莲皱了一下眉头,却故作镇定地说:&ldo;别大惊小怪的,他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rdo;
丫环只得退出去。
朱元璋并非忘了今天是喜日子,他心头像压了千斤重石,透不过气来,尽管李善长称赞他&ldo;忍为贵&rdo;、&ldo;不露为上&rdo;,并不能缓解心头的悲愤之情,连自己的岳父都视自己为异己,时时处处防范,今后怎么办?不是要步步荆棘、处处掣肘吗?越想心里越堵,越堵越想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阵,而能让他宣泄的人,除了通情达理的马秀英,还能有谁?
马秀英在灯下写大字,金菊打了一盆热水进来,说:&ldo;该洗脚睡觉了,今天再也不用点灯熬油等他了。&rdo;
马秀英知她指何而言,看了她一眼,笑道:&ldo;小妮子,你比我还在乎呢。&rdo;
金菊也笑了:&ldo;我是替小姐抱不平啊。&rdo;
忽然一阵楼梯响,马秀英停下笔侧耳谛听,说:&ldo;怪呀,他怎么回来了?&rdo;
&ldo;谁回来了?&rdo;金菊马上想到她说的是朱元璋了,便说,&ldo;怎么可能?这工夫和新娘子亲热还亲热不过来呢。&rdo;
话音未落,朱元璋真的掀开门帘子进来了,像往常一样,往椅子上一坐,说,&ldo;金菊,打洗脚水来。&rdo;
金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了马秀英一眼。马秀英笑吟吟地说:&ldo;你喝多了,走错门了,你该到新房去。&rdo;
《朱元璋》第十四章(3)
&ldo;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这儿是我的家。&rdo;朱元璋固执地说,他见旁边有一盆水,就脱了鞋袜伸进脚去。
马秀英着急了,觉得这样会伤害郭宁莲,就像哄孩子似地说:&ldo;听话,你怎么能使性子呢?你今天是和人家郭小姐成亲的好日子,你把人家扔下,那成何体统了?那会伤人家心啊。&rdo;
朱元璋突然一阵阵悲从中来,眼里涌出泪来,哽噎着说:&ldo;谁知道我的心苦不苦?我伤不伤心?我把心掏给人家,人家还不饶我呀!&rdo;
他越抽噎越厉害,以至于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