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意很欣赏对方坦然的态度:“眉眼很像,已经是个小帅哥了。”沉默了片刻,游思说:“谢谢你没问薯条的爸爸是谁,回国以来我哥问了无数遍,我听得都要脑溢血了。”“游小姐,做单亲妈妈很辛苦,你很厉害。”沈多意不吝于赞美,“不怕你笑,其实我还想过介绍我师弟给你认识,但是后来觉得你可能不喜欢。”他说话很有分寸,如果对方通透,便不言自明。游思沉默片刻,忽然冲他笑起来:“沈组长,我怎么觉得你看透我了?”话忽然说到了这份上,沈多意也洒脱起来:“你和戚先生很亲近,就像兄妹一样,同样是好友,章先生还大你们几岁,你却对他很傲慢。他很特殊吗?”游思笑得止不住:“他当然特殊啊,谁像他一样整天开屏啊,公孔雀转世。”看沈多意面上有些犹豫,游思说:“沈组长,你真的很有修养,聊得这么开心还能保持不背后议论人的原则。那我来说吧,君子和浪子各有长处,有人喜欢君子,有人喜欢浪子,谁也不必理解谁。”沈多意轻声问:“或许,你喜欢浪子吗?”“我试着喜欢,希望早日成功。”游思的眼神忽然有些伤感,“感情就像投资,我喜欢君子,君子不喜欢我,那我就要及时止损,看看别处的行情。不过,虽然我前路渺渺,但我祝君子好。”君子是戚时安,浪子是章以明。霎时间里,沈多意什么都听不到了,商场临近关门,家长们都在儿童乐园喊自己的宝贝回家,嘈杂吵嚷都被游思的话隔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游思喜欢的是戚时安,和章以明的种种细节,原来是让自己转身,试着接受一份能开花结果的感情。或许其中还有别的纠葛,但他没有立场和精力去探究。“沈组长,我和时安没有任何可能,所以我从来没有过任何争取,更不会告诉他。这是我的秘密,而且我都快三十了,喜欢他也是十几岁的事,早放下了。”游思看着他,“你也是一个君子,谢谢你在撞破我的秘密后没有让我狼狈,也谢谢你的善意。”沈多意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迅速地捋了一遍,猜想十几岁的游思是不是无意中知晓了戚时安的取向,所以连争取都没有,自始至终行走在好友的轨道。并且说没有任何可能。沈多意还有些怔忪,但更多的是欣赏:“游小姐,但凡能这么坦荡说出口的,心中只会更磊落。”游思难为情地抿抿嘴唇:“被你撞破了嘛,索性都说了。比起做未婚妈妈,这点青春期时的小心思真没什么。”“小姑!”薯条跑过来,扑进了游思的怀里:“乐园要关门了,咱们回家吗?”“回,以后只当着多意叔叔的时候可以叫我妈妈。”游思擦了擦薯条脸上的汗,然后看向沈多意,“沈组长,看你的表情好像还没缓过来。”沈多意点点头,伸手捂住了薯条的耳朵,这才回答:“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喜欢的是戚先生。”游思随口秃噜道:“以前的事儿啦,而且他之前都跟家里说有喜欢的人了,还说之后会交代,估计已经交代了,我祝他一切顺利。”沈多意还没从上一波震惊里完全抽身,现在又迎面砸来一波。戚时安跟家里交代了,交代他们的关系吗?可戚时安什么都没对自己说,是打算一个人承担所有压力吗?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和游思的惊诧,沈多意快步跑出了商场,一直跑到停车场才停下。他迅速启动车子,开出了平时从未有过的速度,单手抓着方向盘用力,另一只手慌忙地按下了拨号键。“喂?”戚时安接得很快,“这个时间打来,要我哄你睡觉吗?”沈多意望着前路:“我马上到雅门汀,你出来。”戚时安没有多问:“好,我马上下去。”说完到底是不放心,“开车慢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兴师问罪,都不要拿安全开玩笑,我就在门口等你。”电话挂断,沈多意开得慢了一些。他觉得戚时安真的很好,怪不得游思喜欢,章以明和游哲应该都喜欢才对。可是戚时安只喜欢他。沈多意又开得快了些。雅门汀公寓已经近在眼前,沈多意看见了站在霓虹灯下的戚时安。靠边停下,他开门下车冲向对方,冲到跟前却定住不动了。戚时安说:“我都张开胳膊了,你怎么能急刹车。”“我……我去给姥爷买礼物了,也给你买了。”沈多意拖延着一肚子想说的话,他折返回车前,然后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再次走到戚时安面前,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袖扣。“你总是摘了袖扣随手扔在桌上,时间久了难免磕碰,所以给你买了副新的。”沈多意低头看着盒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瞎戴吧。”戚时安接过:“我很喜欢,明天就戴。”沈多意渐渐抬起头来:“你说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也一样,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想和你一起孝顺他们,想和你一起分担来自家庭的压力。我说过,我要陪你一起努力,而不是享用你努力的结果。”戚时安终于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有人找你了吗?我妈?”沈多意倾身抱住对方,在霓虹灯下。他埋首于戚时安的颈间:“是我太迟钝,怪不得你要鼓励,又要礼物,因为你最近很辛苦,对不对?”戚时安抬手揽住沈多意的肩背,谁知对方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惊慌地问:“你挨打了吗?有没有受伤?”当年费原被打的样子太过触目惊心,他实在害怕戚时安也承受一遭。“没有,我好好的。”戚时安抚摸他的后脑,“要不上楼脱光了让你检查检查?”沈多意还未回答,不远处想起了巨大的摔门声,他们两个微微分开后同时望过去,见街对面停着辆出租车,车门前站着个气到发抖的女人。是出差回来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孔因虹。沈多意疑惑道:“她在看咱们吗?”戚时安说:“应该是。”沈多意又问:“是谁啊?”戚时安回答:“你的……恶婆婆。”他们就站在街边的人行道上,霓虹灯的光又不算太亮,如果说环境能影响人的思考能力,那沈多意此时的思考能力已经完蛋了。他目视着孔因虹从街对面走来,目视着对方凌厉严肃的面孔,半天才明白过来戚时安那句“恶婆婆”是什么意思。戚时安已经走下人行道,他主动伸手去拎孔因虹的行李箱,并且装作若无其事地关心:“妈,刚下飞机么,又出差了?”孔因虹瞪视着他,眼中的光与扫描仪的射光如出一辙,都能把人穿凿解析个透彻。沈多意立刻走过来,但和戚时安隔着一步距离,他礼貌地颔首:“阿姨您好,我是时安的……朋友。”他卡壳了,在巨大的心虚和无力下。刚才他们姿势暧昧地相拥着,想必孔因虹全都看到了,所以他现在的说词既可笑又不可信。孔因虹维持着最后的端庄:“你好,我是时安的妈妈,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戚时安主动回答:“在拥抱,他也不是我的普通朋友,我们是在交往,甜蜜蜜的那种。”沈多意惊愕地看着戚时安,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然的把他们的关系宣之于口。孔因虹更加惊愕,如果说她亲眼看到后心里还有一丝希冀,那此刻亲耳听到承认,就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戚时安上前一步揽住孔因虹的肩膀:“妈,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说罢揽着孔因虹走远两步,才又低声说道,“有什么事儿你问我,或者冲我来。妈,总要在别人面前给儿子一点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