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亦舟是私生子,他没有爸爸,妈妈也死得早,只能跟着收废品的外公一起生活。同龄的小屁孩,到了狗都嫌弃的年纪,他们骂他野种,什么难听的都有。沉亦舟开始会忍,会装作没听到,但一味的忍让并不能堵上那些人的嘴,然后,他学会了还手。有时候,打架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可以把他心里所有的压抑都释放出来,也许,正是有了这样一种方法,不至于让他发狂。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打完架竟然捡了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林汐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后,还是伸了手。林汐被沉亦舟抱着往前跑。那几个小青年根本追不上他,除了发出几声无能的叫嚣外,渐渐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林汐没再看他们,把注意力放到沉亦舟身上。十八岁的沉亦舟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体魄,他抱着她,脚下的步伐坚定有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林汐看到他清隽的侧脸,还有那粗重的,起伏的喘息,在自己耳旁盘旋,那一秒,她的心像被电麻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沉亦舟终于停了下来。林汐愣了愣,这才发现他把自己带到了巷子的另一头。沉亦舟把她放下来,林汐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么些日子来,除了刚才,她都没和沉亦舟说过话。他会不会不认识自己?是不是把她也当成学校里那些故意缠着他的女生了?她正想着,忽的听沉亦舟来了一句。“你走吧。”少年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些许距离感。他留下这句话又往前走了两步。巷子的尽头是一幢低矮的房子,可能都算不上房子,不过是拿几块蓝色铁皮搭出来的棚。沉亦舟推开那层薄薄的铁皮门走了进去。那应该是他的家。林汐听秦郁说起过,沉亦舟家里情况不好,因为成绩好,几乎全科满分才破格进的市一中。有一次,林汐看到他在食堂吃饭,就带了个铝制的饭盒,桌上只有一碗免费的汤……林汐忽然有些好奇,他那些“不好”到底有多不好?沉亦舟进去的时候,没把铁皮门关上。她推开门走进去,就算是有过心理准备,眼前一切还是让她吃了一惊。院子里是各色的塑料瓶,被好几个巨大的、透明的塑料袋装在一起,垒得高高的,一大堆被压瘪的纸箱子和废旧报纸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这么东西多挤在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里,竟然还能保持着一种奇妙的秩序感,看得出来是有人认真整理过的。林汐不敢乱走,她注意墙角那颗长得茂盛的枇杷树。这个季节,枇杷已经结果了,黄橙橙的挂在枝头看上去还挺诱人的。林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当沉亦舟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林汐。少年脚步一顿,显然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你怎么进来的?”他以为她早就走了。林汐感觉到他不怎么欢迎自己,她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解释道:“门没关,我再呆一会,一会就走。”少女娇俏的脸庞漂亮得不像话,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一只小鹿,带着些许无辜,简直让人不忍心拒绝。
沉亦舟皱了皱眉,没再赶她了。林汐注意到他换了件旧旧的老头体恤衫,手里拿着那身校服准备拿去洗了,上面沾了泥还有一点血。院子有一个小水井,他打了桶水上来,就着脸盆开始洗衣服。他坐在水井边,挺拔的身高让他洗衣服的时候,只能低着头佝偻着背,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他。林汐忽然理解了沉亦舟的沉默和疏远,还有自己为什么始终没办法超越他的原因,那是属于他的、唯一的出路了。很快,沉亦舟洗完了衣服。林汐也准备回家了,她想了想,决定把手机给他。“这个给你,我都拍下来了,把这个拿给警察看,他们会相信你的。”不管怎么样,沉亦舟都是她的同学,现在,他被人欺负了,还挨了打,虽然没有吃多少亏,但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沉亦舟没有接也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林汐一下就看懂了。“你不会以为那些人是我喊来的吧?”不是吗?沉亦舟挑挑眉,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林汐觉得自己快冤死了。“真不是我,我没那么无聊……”她是好学生,是乖乖女,怎么会和那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林汐不想自己被这样侮辱,但又怕沉亦舟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如果真是我,就诅咒我这辈子只能考第二!”沉亦舟被她逗笑了。他看到过林汐站在公告栏的成绩榜前,对着他的名字用手指狠狠划了一下,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表情。看来,这誓发得有些毒了。到底,沉亦舟也没有拿她的手机,他也不准备报警。“你的脚还好吗?”她摔的那一跤挺狠的,几乎是平地摔的,沉亦舟也有些奇怪,她是怎么摔的。林汐将裤腿卷起来,少女细长的小腿就这样暴露在他眼前,简直白得晃眼。沉亦舟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还好穿了长裤子,膝盖只是磕红了,没有出血。林汐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不过,沉亦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脸上还有脖子上都挂了彩。林汐想着劝他要不去趟医院,但看着他身上那件泛白的老汉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沉亦舟陪她走到了路口,林汐想打车回家。等车的时候,她还想再解释解释,虽然,她也不确定沉亦舟会不会相信。“真不是我……”“我知道。”不过,这一次,少年的语气变得温柔,他没在用那种不耐烦的话语来打发她。出租车很快来了,临走前,女孩往他手心里一塞,然后,关上车门对着司机说了声师傅快走,一副逃跑的样子。出租车轰然而去。沉亦舟摊开手心,是两个被捏皱的创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