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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第1页)

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正好背光,脸容埋在阴影里,但是一双眼睛却澄明清澈,蕴藏着冷静坚定的辉光。昨日的那一刻,她也是这般模样。好似有什么在脑海中陡然炸开,桓远神智一空,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好。”话说出来他又微微有些懊悔,想要收回已是不能。楚玉心中雀跃,手掌朝外飞快的伸到桓远面前:“一言为定,击掌为誓。”袖子随着动作微微卷动,她纤细的手腕露在外面,桓远注视着这手腕,想起昨天就是这只手拉住了他,即便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也始终没有放开。就在楚玉等得有些心焦时,桓远慢慢的抬起手来,掌缘轻轻的贴上她的,两只手慢慢的合在一起。楚玉认为自己在冒险的时候,桓远又何尝不是?可是所有的猜疑和不安,都被相互贴着的手掌平缓而温柔的压下。一言为定,击掌为誓。……步出修远居,楚玉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接着她又折回沐雪园。因为她的吩咐,周围人都已散去,绿竹梧桐又重新显现出了风致的幽静,接近院门口时,楚玉瞧见一名侍女双手端着托盘,正慢慢的朝这里走来。她上前拦截那侍女,问道:“这是什么?”侍女想要跪下,被楚玉阻止,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瞧楚玉,确定她神情没有异样,才低声答道:“是给容公子准备的药粥。”托盘之中放置着一只瓷盅,楚玉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盛着的果然是热气腾腾的稠粥,不过粥的颜色却不是大米粒的白色,而是带着些肉色混合褐色,米粥里混着碎肉沫,以及不知是什么切成的白色细丁。盖子一揭开,药粥的香气便弥散开来,虽然带着药味,但是并不令人反感,米饭的香气和肉香奇妙的融合起来,令人胃口大开。楚玉盖上盖子,便伸出手将托盘顺了过来,道:“你回去吧,这个我来送。”似是料不到楚玉会如此,那侍女一脸见了鬼的受惊神情,也没能阻止楚玉把托盘拿走,过了好一会儿,楚玉见她用一种很梦幻的神情行了一礼,接着好像梦游一样,以近乎漂浮的姿态朝原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发出做梦一般的呢喃:“我一定还没睡醒。”与一直维持着震撼表情的越捷飞走到沐雪园门口,楚玉回想起方才那位壮士的前科,微笑着让出一步,以眼神示意越捷飞先行,在前面顶着,假如花错杀过来,她也好有盾牌。这时两人听见园内传出声音,楚玉又连忙摇摇头,示意越捷飞且慢。那声音是容止的,漫然悠长,有一些虚弱,可是更多的却是惫懒无奈:“我说阿错,你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不进来,我一辈子不出去吧?”接着便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不必多说,倘若不是因为我的伤势不便大肆动武,我定要把那伤你的人刺穿千百个窟窿。”不必分辨,这个声音,自然便是花错了。楚玉听见身旁一声轻哼,才升起不妙的预感,但已经阻止不及,越捷飞大步的跨了进去,冷声道:“伤了他的人是我,倘若不是公主阻拦,我会下手更重些,把他给杀了。”随后楚玉便听见花错反唇相讥:“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的师弟,真是丢人,没办法与我堂堂正正的较量,却对不能动武的阿止出手,你们一门也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你不是时刻跟随着公主么?她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低柔,但是说起话来却十分狠毒刻薄,声音不大,但是却好像细细的真,一直扎着人最痛的地方。越捷飞这一个冲动,把自己给暴露了,心知没办法继续听墙角,楚玉叹息一声,抬脚跨入门内。朝园内林中走了两步,顾不得看越捷飞与越捷飞对着的那条红色人影,楚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半躺在青石台上的容止身上。豌豆美少年一看见容止,楚玉的目光就几乎错不开了,倒不是这时候容止有多么俊美,主要是他现在的着装,比较有个性。容止半躺在青石台上,靠着梧桐树,他的身下垫着四层棉被,而身上也裹着一层一层的被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原本一个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裹得好像一个球一样,楚玉很克制的才没有用眼神去数他身上一共裹了多少层。楚玉小时候看过一则童话,是说一个王子想找一个真正的公主当妻子,结果挑了许多公主都难以判定,最后在一个下雨天,遇见一个来城堡里借宿的姑娘,那姑娘自称是真正的公主,于是王后便给姑娘亲自准备床铺,她在床板上放了一颗豌豆,然后在豌豆上铺了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羽绒被,第二天他们来问公主是否睡得好时,公主说她几乎整夜没合眼,身下好像有什么硬东西,弄得她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因为有着无比娇嫩的肌肤,这位公主被认为是真正的公主。现在的楚玉,也很有往容止身下的被子底下放一颗什么豆的冲动,虽然被裹成圆球的样子有些可笑,可此时被柔软羽被埋住身体的容止,脸容苍白得接近半透明,半敛着漆黑的眼眸,像是被上好的丝绒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珍贵易碎的艺术品,不能有半分损伤。看见楚玉惊诧的神色,容止瞥一眼自己身上,无奈的笑道:“我说想出来吹吹风,阿错便一定要把我弄成这副模样,让公主见笑了。”他神情坦然自在,好像昨天的事是一场幻觉,楚玉顺着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这样,吹不得风,不过……这么厚的被子,伤口没有压着吧?”昨天的一幕,她自然不会忘怀,但是此时她还没有摸清楚容止的目的,眼下也不是与他正式翻脸的时候,能装一下胡涂,自然是好的。此时楚玉才想起来,她好像一直没有见过那位药罐子剑客花错,连忙转头朝一旁红影所在的方向看去,原以为会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瘦骨如柴的男人,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火烧般的艳红。花错的样子,其实说不上多么俊美,他的五官分开看都十分的平凡,可是凑在一起,却生生的焕发出不一样的骄狂风采,一身鲜红的衣裳令他看起来几乎是有些艳丽,他的嘴唇没有血色,却十分骄傲凌厉的勾着,弧度宛如剑尖一样锐利,几乎能刺伤人,楚玉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需要用珍贵药材吊着才能活命的人。他看起来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柄剑,这剑的剑身比起普通的要稍微窄一些和薄一些,并且微微发红,也不知是映着他身上的红衣,还是本身色泽如此。见楚玉忘了过来,花错狂傲一笑:“长公主殿下,希望您能管好自己身边的狗,不要放他出来随便咬人,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宰了,那就糟糕了。”他话语中指桑骂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没有指着越捷飞的鼻子破口大骂了,面对这种侮辱,越捷飞自然也没必要忍受,他拔出剑来,飞快的朝花错刺了过去。花错等的就是他主动出手,冷笑一声,手腕轻抖格住他的剑势,一击之后,两人谁都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更加激烈的打了起来,越打越远离,几乎将楚玉和容止忘在了一旁。楚玉看不太清楚他们的动作,但是见容止毫不关心,连看都不看一眼,便也暂时放下不管,昨天流桑说过,假如打起来,败的人应该是花错,因为花错体力不足,不能久战,现在就是验证这个判断是否正确的机会了。她就算要阻止,也要等他们“久战”之后,看出胜负了再说。花错口舌锐利恶毒,越捷飞沉不住气,让两人都吃一点教训也好。看容止正闲着,楚玉便在青石台边放下手上的托盘,揭开瓷盅的盖子,道:“我给你带来了一碗药粥,趁着现在还热,赶紧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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