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案子确实在廷尉府职责之内。可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萧生,你懂律法,过了重诉期了。”
“那状纸早早写下,可是郭家家毁人亡,无缘呈送,不能算过了重诉期。这是叛国通敌的大案,不更应该详细推敲,让真相昭然天下,让忠魂沉冤得雪么?”
周崇硕的手指在轻轻敲打着衣襟,“当年上表说郭兴叛国的武县令而今已经封了平远侯了。”
萧雨歇震惊,他不知道武都峰后来仕途的顺利,只觉得一个临阵逃跑的人被封了平远二字,十分讽刺,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绪:“那又如何?”是,正义这个概念的美妙,就是面对权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周崇硕不答话,只是继续发问:“郭家当年灭门,只跑了一个独子,如今也没有下落。就算这个案子真如你说,是冤案,可翻了案,又有谁在乎呢?”
“天道在乎。”
周崇硕端量着这个幼稚的年轻人,天道?正义?他还在沉溺在那个底层世界的道德沼泽里,如不醒悟,终将被拖拉进去,不得超生。
但是这个沼泽,对他周崇硕而言是非常有用的,会有无数的年轻、旺盛、鲜活的生命前仆后继的跳入进来,为他所用,所以他也要维护这个道德沼泽的美貌。
他从这里放弃了对萧雨歇的劝服,而改成了顺毛策略:“正义无价,天道尊严,想我们为官为何,不就是为了人间的秩序?”
萧雨歇眼睛里有点点星光,点头。是的,周崇硕他懂,他是贤臣典范,他当然懂。
周崇硕:“郭兴的案子,不好办,不是你我拿了张偶遇得的无法鉴别真伪的一张诉状,就能受理的。如果一定要办,得找到主诉。”
萧雨歇听到了希望,主诉不就是郭立么:“如果找到主诉了呢?”
周崇硕想我当年派不少兵士找了几年,都没找到,难道还能被你找到么?心下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能。所以答应了:“那就正式受理。”
萧雨歇想着还得将郭立带到卞京往下好处理。于是转向了下一件事:“不知廷尉对《农事录》有什么指教?”
“萧生心在民生,确实可敬,便如那《生民十策》一般,这也是一篇能襄助百姓的奇文。如今你已有官职加身,那《生民十策》和《农事录》大可亲自上表呈报?”
萧雨歇赶紧谢过,感激周崇硕把这上表的事务允许他自己亲做,书生们有了得意之作,是愿意站在前台为自己邀一份天下文人的赞赏目光的。而周崇硕只是觉得以中州现在的情况、中州君的性情,这折子上上去,被无视的概率最大,然后是惹祸,最小的可能是被采纳,因此免得沾身了。
他见萧雨歇安抚的可以了,边催促道:“陈年的无主的案子你要正义,你可知廷尉府积案里,现在就有多少正义等你去伸张?”
正义两个字能拿住萧雨歇,他竟内心升起了愧疚:“是我不懂事了,拿些外州的事务打扰廷尉,却不先如先关注眼下廷尉府的诸事。”
“是这个道理。你午后找胡南枝报到,领案子,相信你能大干一番。”
萧雨歇请退,突然想起来周崇硕说中州君颇赏识西川郡守,心生疑惑,问道:“您刚才提到的西川郡守是武兴之么?”
周崇硕反被问的愣住了,还能是谁?“自然是武兴之。”
“他……还……好?”萧雨歇吞吞吐吐。他的意思是活着么,但是他怎么说这个话呢?
周崇硕接话了:“没准你很快能见到他。他最近上表请求面见中州君述职,说他夫人来了卞京,他也想顺道接夫人回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