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枝给萧扶秦三人落了坐,看了茶,摆了点心,就开始了漫长的风起云涌的描述,三人也不知道多少是事实,多少是演绎,但听了确实如临其境,身心摇撼。
前任廷尉秦牧也是跟了中州君三十多年的老人了,除了资历老,还惯会拿捏摇摆,判案先看身份高低,后斟酌事情道理,但凡遇到左右皆不好开罪的案子左手一个拖字诀,右手一个推字决,那感觉就是一条成了精的泥鳅,滑不溜手。可没想到吧,中州飘摇的皇庭上,秦牧却笑到最后、笑得灿烂,成为了少数在卞京安稳活到衣锦还乡、安度晚年的终老之臣。
秦牧的辞官有些突然,发生在中州君请秦牧进皇城吃了一顿饭后。宫中传说出来,中州君只请秦牧喝了一道老母鸡汤,中州君喝了一口,笑说:“老母鸡虽补,但是做汤太油,吃肉太艮,不适合我现在的年纪咯。”秦牧连夜写了辞呈,中州郡赐金恩准。
廷尉右张行暗自欢喜,秦牧倚仗了他十年,廷尉府大事小情皆过他手。“这廷尉自然是我张行的了,不然难道还能是那个老不死的废物李能么?”张行家里暗暗上下做了一套新衣,但等圣旨到来,全家艳丽齐整和谐的谢恩。每日晚间,频有廷尉府门吏上门走动,这中间最频繁的当属廷尉卿刘晓。
廷尉左李能却心生忧愁,李能的夫人问:“老爷,秦廷尉向来只把棘手的案件放你这里拖着,他和稀泥倒连累你挨骂。可容易熬到他辞官了,你怎么还犯愁了呢?”李能长叹一口气:“秦廷尉这些年是压左扶右,功劳给张行,但是麻烦都扔给我,可我终究官职与那张行相匹,又长了几岁年纪,他人前还得敬我一敬。这他要是当了廷尉,怕不是我们日子更难了呢。”李能的家里赶紧往京外的外宅里藏了一些黄金细软,以防万一。
谁曾想,在廷尉府各人心里想过的无数可能之外,天降了一个新廷尉,周崇硕。
张行在朝会上听得这个消息,暗暗压住盛怒的情绪,回家便找来做好的谢恩衣,刷的撕了。“他周崇硕凭什么?一个地方官,管的杂七杂八,是不是给他安了个廷尉的头衔,他就突然就会断案了,会追踪了,会推理了?他知道几条律法,他修过几个律令?”
李能家里,他嘱咐夫人烧两个好菜,今晚咱俩喝点儿小酒儿。
胡南枝:“如果周崇硕担任廷尉的消息是天上的一道惊雷,那么他上任之后可就是放了一道道劈在肉身上的电雷啊。满身游走的酥麻变幻成巨痛啊。”他抽搐身体,表演着被雷劈的疼痛。
第一雷,互换了张行和李能手里在审的案件。
胡南枝叹:“那一夜,可谓一家欢喜几家愁啊~”
第二雷,亲自重审去年卞京最大的两家酒楼群斗致使三死的案件,翻了案判,还因为舞弊将当时主管案件廷尉卿刘晓下了监狱,刘晓当日写了证词画押后,畏罪而亡。
胡南枝点评:“说也奇怪,拿了的证词没有公开呈堂,刘晓却因死撤案。”
第三雷,对张行表示周廷尉偏私李能、压制张行的说法,开了一次廷尉府七品以上官员的大堂议,最终堂议投票结果议定周崇硕秉公行事,并无偏压举动。
胡南枝说:“传说,堂议后张行恼上加恼,还要上告朝廷,请中州君亲裁,但周廷尉给他看了一纸证词后,张行自此称病不出。”
第四雷,督办几件外郡的陈年积案,为推进进度,外派了七名官员,着他们带了各自常用的衙役和行走,赴外郡就地审查,案结方可回京。
胡南枝自问自答:“多巧合?外派的七人都是堂议里上嘴上没门,同情过张行的。”
第五雷,因外派空缺而岗位,立马补上了一堆临时人员,没有走礼部的流程,也不领朝廷的俸禄。
胡南枝:“周廷尉不仅这里好使”,他指了指脑袋,“这里还充足。”他指了指荷包,他最后压低声音说:“这些人从哪里一夜之间冒出来,没人打听,不敢打听。但我觉得,怕不都是临江的旧人吧。”
再说那张行,在家里闭了门撒气,不日的责打下人妻妾。喝了酒的他掐着小妾就问:“你倒给我说说,这个周崇硕,一日的京城没有待过,一步的廷尉府没有踏入,他怎地就知道刀口向我呢?你说,你说。”脸上身上已经有了淤青的小妾吓得浑身发抖:“奴家一年年的不出门,哪里知道这些啊,老爷饶命。”张行把小妾猛地推出:"你知道些什么?"自己也一个趔趄后倒了下去,仰望着天花板,依然在想自己为何得了这个无妄之灾。
张行是想不明白的。周崇硕并不是针对他,只是要一个服服帖帖的廷尉府。一个服服帖帖于新廷尉的府衙是容不下旧廷尉的宠臣的。至于怎么判断谁是宠臣,看看有含金量的案子、人员的奖惩、财物的调动在谁手里,一目了然。其余的刘晓等众人,不过是拔了萝卜顺带而出的泥土罢了。
这便是格局的差异了。张行所思皆围绕个人,视野之大不过廷尉一府。小池塘里的霸道黑鱼终究是以十年的经营为代价,见识了一面江河里的波涛。
“数日之间,姓秦的廷尉府,可就完全姓了周了!咱们大人,真是这个。”胡南枝一脸敬佩,左手扯着右手的袖子,右手竖起了一个挺翘的大拇指。
三人也是沉浸其中,听的心里七上八下。
萧雨歇问:“那胡兄你?”
“我本也是个不得势的,分派给糊涂案件写案卷的,没想到因祸得福,倒被周廷尉抬举了,现在实代少卿之职。”
萧雨歇心里明白了,胡南枝也如那李能一般,被压的久了的人,一朝被起复重用,便是千里马遇伯乐,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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