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铃笑,&ldo;母亲就是嘴快,现在还没想好呢。过几日是知府家杨妹妹的赏花宴,月中是李同知家小姐的生辰,最早也要月末了,到时瞧着天气好,园子里也有些了景致,我想请交好的姐妹们来游园。到时候定了日子,我差人跟妹妹说一声。&rdo;袁氏道,&ldo;别忘了给将军府下张帖子,楚姑娘刚来边城,你们年纪相仿,正当多来往。&rdo;朱铃有些犹豫,道,&ldo;倒不知楚姑娘喜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了。&rdo;赵长卿笑,&ldo;楚姐姐很喜欢表姐啊,她还跟我提起过表姐呢,说表姐生的漂亮,举止斯文。表姐不用担心,只要你帖子下过去,楚姐姐一定到的。&rdo;朱铃笑,&ldo;你们怎么还提起我来了?&rdo;&ldo;是楚姐姐收到了知府千金家的帖子,以前表姐跟我说过你与知府家杨姑娘交好,我就顺嘴提了一句,说表姐定也去的,自然就提起表姐了。楚姐姐还问我去不去,我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做得诗。&rdo;赵长卿嬉嬉一笑,关键是她跟知府小姐什么的半点不熟。楚越自己也只是同知府家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她哪里好跟去的。朱铃笑,&ldo;卿妹妹才几岁,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没学认字呢。就是如今在家也是刚同女先生学些诗词韵律,不过大家闹着玩儿而已。&rdo;袁氏笑,&ldo;小姐妹们好些日子没见,今天日头好,我经过园子时见迎春花儿都开了,风也暖暖的,半点儿不冷。不如铃儿带着你妹妹们去园子里逛逛。&rdo;说着,袁氏又对朱老太太道,&ldo;老祖宗,干脆中午将饭设在园中暖阁里,暖阁里虽说熄了炭火,今天也并不冷。这样既用了饭,又赏了景,岂不两全?&rdo;朱老太太笑,&ldo;你瞧着去安排吧。她们小姐妹游园,多派几个妥当丫环婆子跟着服侍。&rdo;&ldo;老祖宗尽管放心。&rdo;赵长卿常来朱府,逛园子的时候却并不多。朱府是边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园子自然打理的可圈可点,尤其是春日回暖,园中花木吐绿莺鸟娇啼,已经有些景致可赏。待到月底应该会更加漂亮,也难怪朱铃会把游园的时间定在月尾了。来了这半日,并不见朱曦。赵长卿一面观赏园中美景,一面问,&ldo;铃姐姐,怎么不见曦姐姐呢?&rdo;朱铃叹道,&ldo;二妹妹身子弱,每年冬天都得病几场,年前腊月没敢出门,仍是着了些风,带着病过的年。好容易开春好些了,前几日看书熬神,又有些发热,不大舒坦。她这一病,姨娘跟着操心劳累,也病了。&rdo;这就是不好生吃饭的下场啊!赵长卿心下感叹着,嘴里关切道,&ldo;原本该去探望曦表姐的,只是我想着养病的人都怕声响吵闹,我贸然去了,倒叫曦表姐费神与我说话,若再带累得她病了,我于心难安。曦表姐那里,劳铃表姐帮我代为问候吧。&rdo;朱铃一笑,&ldo;妹妹放心,等她好些,我跟她说一声就是。&rdo;赵长卿看了些花鸟虫鱼,亭台楼阁,见朱蝉额间见了汗珠儿,遂道,&ldo;铃姐姐,咱们去亭子里坐着说会儿话吧。&rdo;朱铃看朱蝉一眼,笑道,&ldo;也好。&rdo;说着俯身问朱蝉,&ldo;妹妹累了,姐姐抱着你走吧。&rdo;朱蝉摇头,&ldo;大姐姐,我还不累。&rdo;朱蝉身边的嬷嬷笑,&ldo;哪敢劳累大姑娘,奴婢抱着三姑娘就是。&rdo;朱蝉坚持道,&ldo;我不累,不用嬷嬷抱。&rdo;朱铃牵着她的小手一并到亭子里去,不多时,丫环送来茶点果子,三人边吃点心边说话。如今天气转暖,亭子里索性打开窗子,阳光洒入,十分明亮,时不时有轻软的春风送来淡淡的草木清香,有说不出的舒服。窗外是一池碧水,临水植数株垂柳,如今柳枝生嫩芽,舒展又柔软的垂在池水中。边城少雨水,赵长卿都不知道朱家这一池水是怎么蓄来的。她常听楚越说南方水多,还能泛舟湖海什么的,真是想都想像不到的景象,赵长卿只觉着,这一池水已经很好看了。她不觉出神,就听外头有个声音笑问,&ldo;你个小丫头,做甚总盯着某瞧,莫不是瞧某貌美,春心怦动不成?&rdo;赵长卿放眼望去,看到底哪个混蛋敢说这样的话!只是从赵长卿的角度,觑眼也只能看到绿柳掩映中一角丁香色长袍。外头丫环已笑着行礼,言谈竟十分随意,&ldo;婢子见过老太爷,老太爷莫玩笑,这位是二老姑太太家的孙小姐,您的重外孙女,卿姑娘。&rdo;&ldo;我的老天爷,这好长的一串名头,直听得某头脑发昏。跟你们说了不要叫我老太爷,叫声太爷我就觉着已经老成渣了,你们再加个老字,我每每听到总是无端的伤感啊。&rdo;说着话,那位老太爷已闲适的走了过来。朱铃朱蝉都起身到亭门口相迎,赵长卿自然也要跟着去,她一打眼先呆了片刻,心说,我的乖乖,这哪里是她的曾外祖父,瞧着竟比她祖母还要少相几分,更不必说满脸皱纹,一直操心几十年的朱老太太。不客气的说,朱老太太如今的模样全不似朱太爷的元配妻子,倒似他老娘。怪道这老纨绔一把年纪还敢穿这样骚包的颜色,人家的确是有这样的资本哪。朱太爷一手背于身后,腰间勒一条嵌玉缎带,身量依旧挺拔,哪怕是个老头子,也绝不缺少魅力的那处。他随意的摆摆手,&ldo;不必多礼。&rdo;形状依旧优美的眼睛往赵长卿脸上扫一眼,笑,&ldo;我常感叹,天生我这等绝世美貌之人,奈何十子五女竟无一人继承,实在天道不公。如今看来,天道倒也不算负我,你这丫头生的很是不赖啊。&rdo;尽管朱太爷是住在家里的,朱铃见的却并不多,其实,就是朱老太太见丈夫的时候也很少。朱太爷并不需要儿孙晨昏定醒,大多时候,他喜欢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或是出外访友玩乐,时常消失个十天半月。有一次朱太爷出门两月没露面,急得朱六老爷险些上了吊,毕竟兄长在外做官,父母由他奉养,万一把老爹奉养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啥的,朱六爷干脆自己也不用活着了。从此以后,朱六老爷强烈要求他爹去哪儿一定要跟他打声招呼,不然就是说他不孝逼他去死。朱朱六老爷提此合情合理的孝子要求,谁晓得朱太爷干脆一扭脸,狼心狗肺道,&ldo;要死请早,别死在我面前就行。&rdo;所以说,大家都以为朱六老爷能奉养父母是占了天大便宜,说这话的人,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朱铃对这位不着调的曾祖父很陌生,她年纪尚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朱蝉更是寡言少语,倒是赵长卿已经从老头儿残存的美貌中恢复了神智,望着岁月格外厚待朱太爷的一张脸,她微微一笑,&ldo;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曾外祖父如今都儒雅俊逸,可惜我晚生了这许多年,无缘见曾外祖父年轻时的模样,不然,焉有未见潘安宋玉之憾!&rdo;朱太爷哈哈大笑,&ldo;你可比你祖母有意思多了,她是个再刻板不过的人。&rdo;赵长卿不多评断,只笑,&ldo;谢曾外祖父赞。&rdo;朱太爷似乎是真的喜欢她,还俯身抱了抱她,笑道,&ldo;一股子奶香味儿,还有桂花糖的香。&rdo;赵长卿笑,&ldo;我刚刚吃了桂花糕。&rdo;您老鼻子真灵。朱太爷将她放到凳子上,惋惜叹道,&ldo;可惜我今天有事,不能多跟你玩儿了。来,这个玉佩给你当见面礼。&rdo;自袖中摸出块玉玦塞给赵长卿,眼睛往桌间一扫,随手捏了块桌上的桂花糕,朱太爷咬一口,摇头,&ldo;厨下偷懒,这里面放的是霜糖,不是蜜糖。&rdo;吩咐丫环,&ldo;叫厨下重新做一碟子来。&rdo;将缺一口的桂花糕放回盘中,朱老太爷晃悠悠的走了。赵长卿垂眸看一眼手中新得的莹润如羊脂的玉玦,心道:又是一笔小财啊。☆、一时,厨下重新送来一碟子热腾腾的桂花糕,那厨娘跟着前来请罪,&ldo;奴婢一时糊涂,一时没留意,竟将蜜糖错放了霜糖,请姑娘恕罪。&rdo;朱铃含笑,说出的话却有几分不善,声音也冷冷的,&ldo;既糊涂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待客的点心,你们都如此不经心,若不是曾祖父察觉,一家子老小都给你这不经心糊弄过去了!行了,我不当家,也不发落你!把她交给管家媳妇,再跟母亲说一声。&rdo;那厨娘连连叩头求恕,朱铃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几个粗使丫环立刻扑过去将那厨娘拉拽着走了。朱铃歉意一笑,&ldo;让卿妹妹笑话了,家里这许多人,一只眼看不到就要作怪。&rdo;赵长卿不意平日里温柔似水的朱铃还有这样干脆俐落的一面,想一想,倒也释然,毕竟是袁氏的女儿。赵长卿笑,&ldo;像我家有限的几口子人,每日事还有个件,何况表姐家这样的人家儿。我觉着刚刚的点心已经很好吃了,半点没觉出来。&rdo;朱铃道,&ldo;我也吃不出来,说来还是曾祖父在吃食上厉害。&rdo;赵长卿心下吐槽,一辈子的功夫都用在这上面,没个不厉害的。她没再多说朱太爷的事,毕竟是长辈,说多了不敬。赵长卿悄悄的将楚越不大通诗文的事告诉了朱铃,朱铃一点就通,笑道,&ldo;我知道了,谢妹妹给我提了醒。&rdo;将军府门第高贵,正三品的高官,朱家乃当地大户,焉能不想与之深交。朱铃早便高兴赵长卿在楚越面前提及于她,如今赵长卿又给她指了条向楚越示好的路,她心下更加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