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妆上到一半,有人站在门口敲门。
秦奂还以为是场务过来催进度,没抬头,随口应付了一声:“快好了,我这就过来。”
话音落地后,化妆室里怪异地静了静,没有人搭话。
秦奂扬了下眉毛,觉出了点不对,往镜子里看去——
宁导本人披了件大衣,正抱着手臂靠在门板上,神色带一丝不耐烦。
“你们这是在绣花吗?”他说,“隔壁女演员的妆都化好十分钟了,你是有四只眼睛还是两张嘴?”
这脾气撒得其实很没有道理,拿化妆刷的又不是秦奂本人。
化妆师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秦奂倒是笑了一下,相当有耐心地答:“老师别急,我快好了。”
跟宁策朝夕相对了一段时日,他自以为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和金主相处的正确方法。在如何哄好猫并且不被猫挠一道上已然登峰造极。
宁策此人,就是在娱乐圈混久了,混成了千年的妖精不说,还把自己混出了点儿神经病。
他就乐意看秦奂这副骨子里傲得要命,不得已为了生存和事业对他低头摇尾巴,忍辱负重低眉顺眼的样子。
如果秦奂真成了一条蔫头巴脑吐舌头的大狗,他反倒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懒得施舍一点吝啬的怜悯心——当然,如果家养的小狼犬有了不臣的心思,跃跃欲试要给主人来上一口,宁策也会毫不留情地翻脸。
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宁策并不介意他养的小情人在晚上有多么的放肆,也不介意对方探头探脑地在自己的底线上张望,总归项圈的另外一端在他手里,可以允许小孩有点儿蹦跶的空间。
个中尺度,还得秦奂本人谨慎地拿捏,紧了不好,太松也会招自家金主的厌烦。
时日一长,秦奂自己也会想。这莫不是上天给他在成功之路上设的一个陨石坑——但凡在宁策手底下多演几年,下一届银像奖影帝非他莫属。
宁策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瞥了眼时间,看在他态度还算不错的份上,冷哼了一声,果然没发作。
只皱了一下眉头,不太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吧,下场戏还等着呢。”
正待转身要走,就听秦奂在后面叫住了他。
“宁老师。”他说,“你过来一下。”
宁策顿了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古怪地回过头看他:“干什么?”
“你过来。”秦奂的语气很温和,但是隐隐带着一种坚持的味道。
他正在椅子上化妆,没办法回头或者转身,只能透过面前的镜子,定定地看着镜中人的身影,眼神专注。
宁策满腹狐疑,往前走了两步,离他近了一点。
他抱着手臂,眼底有一丝不耐,冷声道:“到底什么事,非要凑近了才肯——”
下一秒,剩下的半句话戛然止在了他唇间。
秦奂伸出手,指腹温柔地揩过他的唇面,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
“……花猫。”
他喟叹似的,声音含在喉间,像一缕一吹即散的微风。
“我早上擦了唇釉,沾上了。”
—
自诩阅人无数,周身狂蜂浪蝶从未间断的宁大导几乎被这一记直球打懵了。
平日冷漠不近人情的金主呆愣着脸,表情带着罕见的不知所措,看上去很有一些可爱的味道。
秦奂闷笑了一声,压不住似的,把脸别过去了。
怎么会有宁策这种,能同时把飞扬跋扈和懵懂单纯两种特质集合在身上,还一点不突兀的存在。
化妆师还在旁边站着,人看上去已经完全傻了。
秦奂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仗着在剧组里宁策不会对他怎么样,反手就表演了一把蹬鼻子上脸,把漂亮金主的咽喉都含在尖锐的犬牙下了。
末了张开嘴,拿舌头温顺地舔了舔对方的喉结,告诉他别紧张,只是开个玩笑。
—
宁策果然恼羞成怒。
当天早晨的戏,秦奂以一己之力生生ng了十二次,直接把通告单上的安排拖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