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温循着乌恩其仓皇激动的背影,目光与班第相接。
他下颚微抬,依旧是那张风刀霜剑似的冷脸。可这次,容温分明在他那双灰眸里看见了——嗜血的肃杀之意。
容温想起外面那些关于他的传言,心沉了一瞬。恍然间,竟觉得暖房里的异味,似多掺了一股血腥气。
“额驸,对不住。”容温捏了捏发僵的指尖,把那股打心底冒出来的冷意敛尽,这才四平八稳的上前向班第致歉,“手下人的无心之失,竟伤了额驸的心爱之物,我愿赔……”
“出去!”班第面无表情的打断。
容温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怔了怔,终是没再说什么,无声收回目光,默然领着桃知樱晓退了出来。
一路无话,回到金枝院。
樱晓似这才缓过精神,愤愤地抱怨开来,“额驸怎可对公主那般无礼!不就是一盆‘雪海’,又不是什么顶顶珍贵的花卉。”
“噤声。”难得地,这次开口呵止樱晓的不是桃知,而是容温。“事情本就因你粗心而起,与那‘雪海’价值几何有甚关系?凡是世人心头好,那便是无价宝。立身为人,先正己身。我们出错在先,又岂能要求别人以礼相待。”
方才看班第与乌恩其的反应,显然是极重视那盆‘雪海’的。
“奴才……”樱晓跟了容温这些年,还是头一遭见她对自己冷脸,呆了呆,眼眶泛红,“奴才只是为公主抱不平,才一时心直口快……”
“我知晓你的好意。”容温面色缓和些许,“但你记住,对与错,从来不是以身份高低论断的。心直口快,更不是不辨是非的理由。”
“是。”樱晓委委屈屈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桃知睨了嘟着嘴的樱晓一眼,欲言又止。
给容温奉茶时,才斟酌着开口,“公主方才,可有仔细看那盆倒地的‘雪海’?”
“未曾留意。”容温当时忙着扶樱晓去了,那还顾得上花。
容温扫了眼桃知苍白的面色,敏锐觉察出不对,追问道,“怎么了?”
“奴才去扶花盆时,隐约看见,花盆内有一截黑色的东西,被花枝根系带了出来,仿佛是……”桃知咽了咽嗓子,干涩道,“发辫。”
容温闻言,脑中似闪过些什么,手一抖,小半盏茶洒在衣袖上。
桃知见状,忙要来看她是否烫到了,却听她低声喃喃一句,“难怪,那暖房里,半数以上是各品菊花。”
菊者,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