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开了门面对满室的灯光还觉得晃眼,伸手挡了挡光,喝醉了脑子反应慢,不然他早就高兴的跳起来了,肯定是肖鸣夜回来了。
钟意秋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杨林森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一边,另一边放着一个用红毛毯包着的孩子。
钟意秋有些站不稳了,一只手叉着腰低头看,孩子小小的脸蛋上长满了寒风吹冻出来的裂纹,又红又黑像是冻烂的红薯似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你的小孩?谁生的?”钟意秋指着问。
他如果清醒时绝对不会这么问,杨林森逗他,“不是,肖二哥的。”
钟意秋嘻嘻哈哈的笑,“他什么时候生的我怎么不知道?妇产医院的医生也没通知我啊!”
杨林森竖起大拇指夸,“不愧是考了两次的大学生,逻辑非常清晰!”
从卧室出来的肖鸣夜:“……”
“咋喝成这样?”肖鸣夜把杨林森从沙发上踢走,扶他坐下。
分开这么多天钟意秋特别想他,拉着胳膊不松手,告状道,“杨哥说孩子是你生的。”
他进来连大衣都没脱鞋也没换,身上的雪进屋就融化了,在灯光下全身亮晶晶湿淋淋的,肖鸣夜把他身上的大衣脱了,拿过拖鞋过来给他换。
沙发上的孩子吧唧嘴哼唧了一声,钟意秋认真问,“到底是哪儿的孩子?”
肖鸣夜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袁玉兰的。”
“谁?”钟意秋保持接水杯的姿势楞在那里,“袁玉兰的孩子?找到她了吗?在哪儿找到的?”
肖鸣夜:“在南方,警察抓到那个带她跑的女人了,让我们去接孩子。”
钟意秋酒醒了一半,家里养的小狗呜呜的咬它拖鞋他也顾不上管,站起来又坐下重复了两次,浆糊似的脑子才算接收了这个消息,高兴的笑起来,袁玉兰失踪一年了总算是找到了。
他趴过去瞧那小孩,瞬间觉得亲切了许多,这么小的豆丁等会说话了可是要叫肖鸣夜舅舅,多有意思啊。
“你们俩去南方接的吗?袁玉兰呢?”钟意秋转头问。
肖鸣夜:“……”
杨林森:“……”
“怎么了?”钟意秋看他俩沉默的样子心里没底,又站起来追问,“不会是被抓起来了吧?胡宴朋已经判了,那事跟她也没关系啊?”
肖鸣夜搂住他肩膀坐下,微叹一口气,有些艰难的说:“没被抓,她2个月前跳河自杀了。”
杨林森啧了一声,“你看你,说话也不拐个弯。”
肖鸣夜话少且直来直去,杨林森以为他最起码对钟意秋会委婉一些,照顾他的情绪,谁知还是像个棒槌一样。
钟意秋醉酒的脑子彻底清醒了,不敢相信的瞪着肖鸣夜平静却深埋痛心的眼睛。
袁玉兰跑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带她那个女的她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琴姐,听说以前是在南方做大生意的,有钱见过世面。警察那么大的阵仗去抓人,袁玉兰心里害怕,加上琴姐又一直跟她说胡宴朋进去了,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一旦被抓起来肯定也要判刑,还会把她孩子打掉,她更是六神无主了。
袁玉兰毕竟是个农村女孩,没读过什么书书也没出过门,只能跟着琴姐跑去了南方,谁知道这个女人所谓的大生意竟然是买卖妇女。袁玉兰最初发现时也想跑,但是她没那么大的胆量,加上肚子越来越大,跑也跑不掉。
琴姐还每天跟她语重心长的谈心洗脑,说你这孩子马上就要生了,难道生出来就饿死?还不如趁年轻漂亮找个男人依靠,不然再过几年年纪大了想找都没人要,还告诉她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胡宴朋已经枪毙了,你现在家也回不去,孩子不赶紧找个爹,生下来就是枪毙犯的儿子……
袁玉兰渐渐就听进去了,在生下孩子2个月后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其实那个男人也是真心想过日子的,虽然是花钱找琴姐买的袁玉兰,但也同意她带着儿子,对她们娘俩还算可以。
袁玉兰想着孩子爹是个罪犯已经死了,自己现在带孩子回去可能还会被抓,就存心跟着他过下去,谁知却也只安稳过了一个多月。
这孩子生下来身体弱,一直在生病,几乎每天都跑医院诊所。她生孩子时没敢去医院,躲在出租房里琴姐给她接生的,身体没养好也常常生病。这个情况那男人一家自然是接受不了,谁也不想花钱买两个病秧子,往后的日子多少钱都不够往里填的。
这男人儿子找了一大帮的亲戚朋友去找琴姐理论要退货,琴姐钱都到手了当然不愿意,吵的鸡飞狗跳,最后商量的结果是退一半的钱,然后他们自己找下家再把袁玉兰嫁了,卖出钱算他们的。
袁玉兰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在一旁静静的看完整场闹剧,她曾经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清高美丽,竟然在一年不到的时间沦落成牲口一样被人买卖,任谁也想象不到她心里的哀痛……万念俱灰下抱着孩子跳河了……
可能是命中注定,这几个月的大病弱的孩子奇迹般的活下来了,袁玉兰却永远沉在异地他乡的河底。
钟意秋整夜都睡不着,愣愣的盯着床上的孩子,隔壁卧室杨林森的呼噜声打雷似的,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耳鸣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把擦脸霜拿过来。”钟意秋转身让肖鸣夜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