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叔如鲠在喉说不下去,钟意秋听的难受蹲下来握着他的手劝慰,肖鸣夜夜去后面抽屉里找红纸。
翻出了一大沓还是开学时写学生名册时买的红纸,肖鸣夜拿过刀片裁成小块,义叔平复了一会又接着说,“多裁几个,包六个吧,一个里面包五块钱,抬人的也要给,要是都不愿意抬……”他干咽了几下嗓子扯动脖子松垮的皮,眼神乞求的望向肖鸣夜说:“叔就只能求你了,你帮忙把娃儿带回来,这个事儿怪不了别人,他这个情况谁都会膈应,我知道你不喜欢管村里的事儿,但叔只能求你……”
“行,”肖鸣夜不等他说完,干脆的答应了。
义叔:“还要再包个一块钱的,你带去给他妈,让她放在娃儿胸口,我们不搞迷信那一套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这是引路的,让赵红花把她儿子的魂儿给带回来……”
肖鸣夜:“她晕过去了,现在神志不清。”
义叔抬起手遮住眼睛,胸口不停的起伏,钟意秋眼泪憋在眼眶,用力瞪着不让它流下来。
“等下让翠翠摸摸,亲兄妹也行,他记得回来找妹妹……”义叔不想再说下去,努力咳了一声拍了拍钟意秋,指着柜子让他去拿钱。
“不用了,我们有钱,”钟意求说。
义叔苦笑一下,“没理由用你们的钱,让你们帮忙就已经过意不去了……”
钟意秋实在不喜欢这种压抑伤心的气氛,他不是个会和人直白谈感情的人,但是指望肖鸣夜更不可能,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别这么说义叔,我们俩不是外人。”
最后还是三个人把零钱都翻了出来才包好,肖鸣夜装在衣服内口袋里出去,义叔像是用尽了力气慢慢的说:“记得买挂鞭炮,娃儿到家要有个响动……”
钟意秋见他就这么直接走了,赶紧追出去脱了身上的军大衣给他,肖鸣夜穿好了赶他回屋,钟意秋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想陪自己一起去,但是天太冷了,而且还没有亮,留下义叔和孩子在家肯定不行,钟意秋心里也明白,所以更显出了脸上的委屈和担忧。
“不怕,一会就回来了,”肖鸣夜说完疾驰而去。
这一夜几乎都没睡,迷迷糊糊时听见后面村子里响起了鞭炮爆裂的炸响,扯破黎明前的宁静,钟意秋知道是肖鸣夜回来了,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望向村子的方向,又回头和义叔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眼眶都是红的不知道是鞭炮的声音还是心灵感应,袁翠翠醒了,她坐起来看着对面的义叔本能的叫了一声“爷”,又转过头叫“小钟老师”,揉了揉眼睛问,“我哥回来没?”
钟意秋拿起昨晚她穿在身上的黑棉袄给她披上,呼了口气说:“回来了。”
天蒙蒙亮时肖鸣夜和王文俊一起回来了,后面跟着慌里慌张的郑校长,他估计是刚被叫起来,头发像鸡窝一样炸开,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脚上还穿着双家里做的旧棉拖鞋,棉花已经跑到了外面,到了院子就喊钟意秋。
钟意秋开门出来给他比了个手势,低声说:“袁翠翠在屋里,小声点……”
郑校长惊讶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招手叫他们去外面村部院子里,“我刚才听说……哎!事儿已经这样了,都别难过了,”说着拍了拍王文俊的肩膀,他眼睛哭的红肿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你和袁宝林一会去袁磊家看看,他是班主任按说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但是你也知道他家里最近事儿多,你帮帮他,而且……哎!袁磊是语文学习委员,你对他……”
袁宝林是四年级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个子挺高长的也精神,虽然平时来往不多钟意秋对他印象也挺好,最近不知道因为家里什么事儿请假,一个多星期都没来学校了。
“我知道……”王文俊一听到他说这些又要哭。
郑校长忙转开话题,对他俩说:“运动会今天也不能耽误,你俩一会儿就走,村里的事儿瞒不住,孩子们肯定多少都听说了,你俩要稳住他们,现在也不求啥成绩了,稳当的渡过去就行。”
两人答应,大队部的大铁门响起来,袁老虎推门进来一眼看见他们,赶紧招手让郑校长过去,说大队要紧急开会。
郑校长抓了抓头发试图让它看起来低调一点,瞥见停在外面的拖拉机转身问肖鸣夜,“昨晚开的这个车?”
肖鸣夜:“嗯。”
他哎呀一声嘴里烦躁的啧啧,“一会去镇上别开这个了,去借你们村的那个小农用车。”
王文俊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他也不想哭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眼泪又呛出鼻涕糊了他一脸,再也不是平时那个干净、骄傲、时尚的男孩子了。钟意秋想去劝他,被他一把抱住埋在肩膀嚎啕大哭起来,肖鸣夜难得没拦,让他哭了个够。
六点就要在学校集合,肖鸣夜还了二黑子的车又去村里借车,钟意秋把家里攒了半纸箱的鸡蛋都搬出来煮了几十个,义叔养了十几只鸡,每天能生七八个鸡蛋,钟意秋他们都不舍得吃,留着给义叔养身体。
学生们都穿着新的运动服,各个脸上却都写满害怕和惊吓,郑校长说的对,农村的事儿瞒不住,大人们也不会忌讳孩子是不是应该听,八卦传话从来不背着。
钟意秋什么都没说,给每个人发了个鸡蛋让他们吃,上车时年纪小的孩子被袁兵带头都不自觉的蹭到他腿边寻求一点安全感,几个高年级的偷偷交头接耳的讨论,钟意秋咳嗽一声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