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鸣夜懒懒的站着,手插在裤兜里,偏头朝六子抬了抬下巴问:“你来干啥?”
钟意秋:“……”
王文俊:“……”
六子的脑子跟金鱼似的只有三秒,刚才剑拔弩张的阵势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马上拉拢下脑袋低声说:“我妈让我来找秋儿,让他带我去买衣服。”
后天就要订婚,他妈高兴的不得了,在家里翻箱倒柜的也没找出一套体面的衣服,咬咬牙从墙洞里摸出包好的一百多块钱让六子去趟县里给娘俩都置换套新衣服,村里看来看去她就觉得钟意秋穿的好看,清爽大方还是城里人,见过世面有眼光,让他跟着去参谋肯定能给六子打扮好。
结果六子来了他俩都不在家,王文俊问他来干啥,他一说王文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他自认为自己是紧跟潮流的,不允许谁在这方面打败他,钟意秋也就是城里人,买衣服能选的款式多,要是在农村,肯定也是个土包子。
两个人就争起来,争着争着就越吵越凶。
肖鸣夜没有正面回答刚才的问题,钟意秋还有点小失望,他在心里默默的唾弃自己,竟然像个女孩子似的在乎自己好不好看。
幸亏转移了话题,他又想起来六子订婚的事儿,不太清楚他现在愿不愿意谈这件事,试探着问,“怎么这么快就订婚了?”
王文俊本来就被六子气的快撅过去了,刚才肖鸣夜看钟意秋时那恨不得冒光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又输了,现在一听这话像点着的炮仗似的炸起来,“他就是没见过女人,让人家骗了!这样的女的要来干什么?就等她嫁过来整死你吧!”
他话说的太难听,钟意秋听的心里不是滋味,阻止他,“别这么说。”
王文俊更生气了,“我说的是实话!订个婚就要那么多钱……”
“做饭!”肖鸣夜俩字终结了这场争论。
吃了饭义叔从枕头套里拿出一百块钱给六子,“订婚要花钱,你先拿着。”
六子说什么也不要,“家里钱够,东西也不急着买,马上就要出工了,结婚日子估计要订到明年。”
钟意秋前两天在李宏飞家听他爹说过,到了农闲时,农民还要按照每家地的面积出人头做工,修水库、修路之类的,没有工钱,如果路远村里还要组织带粮食去集体做饭、找地方住。
一般每家都是劳动力去,像肖鸣夜家里地多,就需要出两个人,以前是袁宝昌和他爹俩去,这两年他爹干不了活儿,袁宝才和肖鸣夜偶尔帮他。六子家就俩人,肯定是他去。
义叔把钱递着也不往回收,“你先拿着,订了婚就不一样了,到女孩子家来来往往的都要买东西,你还要给人家买套新衣服。”
两个人推来推去,义叔本来坐久了就不太舒服,上半身酸痛又被他一双猿臂杵了好几下,钟意秋看不下去接过钱塞到他手里。
六子手里捏紧了钱眼眶慢慢红了,他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人,再说出的话又紧又涩,“叔……我也不想订婚,现在没钱,但我妈急……”
“别说傻话,为你妈想想,她守寡这些年为的啥?早就盼着你结婚生孩子,她的心才能定下来。”义叔劝他。
王文俊吃饱喝足了又瘫在椅子上,“有啥急的?他才多大?好女孩多的是。”
钟意秋搞不懂他为什么一说到这个事就夹枪带棒的,一副老子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样子,六子跟受了委屈了似的,听他骂也只能瘪着嘴不敢吱声。
“咳——那什么——早点结婚也好,也到年龄了。”钟意秋帮他说话。
王文俊翻白眼,“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肖二哥还比他大两岁呢,要结也应该是他先!”
钟意秋:“……”
“睡觉。”肖鸣夜本来就在门口站着,听他说完甩下两个字就走了。
钟意秋他们明天要去县里比赛,一大早就要出发,让六子晚上就在这里睡了,明天一起去县里。
后院的洗澡间修好了,钟意秋再也不怕洗澡了,每天吃完饭嗨咻嗨咻的打七八桶水烧热。农村到了冬天就很少洗澡,要等天气晴好的中午最暖和的时候洗,一些年纪大的人可能整个冬天就洗一两次。
六子也好几天没洗了,想趁着今天住这儿洗洗,但是看钟意秋一趟趟的提水,没想到洗一次要烧这么多水,就想省事儿和他一起洗了算了。
钟意秋没和别人一起洗过澡,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的去澡堂,那也是好多学生的大澡堂,没有两个人啊,想想都尴尬。但他今天想好好的和六子聊聊的,如果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显得太没诚意了。
他还没纠结出结果呢,六子已经把外套和裤子都脱了,穿着条秋裤在门口蹦跶,“秋儿,你有毛裤没有?我妈那天说给你织一条,你们城里买的不抗冻。”热气已经上来了,六子边脱毛衣边问。
他都已经脱这样了,钟意秋更不能拒绝,“不用,我妈给我寄了绒裤。”
“那给你做条棉裤吧,农村的冬天比你们那儿冷,没棉裤不行,我妈……”六子还没说完了,后院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看不清肖鸣夜的脸,但是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脸色,“你干嘛!”
六子:“洗澡啊!”
肖鸣夜不说话,沉默在黑夜里释放出压迫的情绪,蹲着烧水的钟意秋身不由已的站起来望向他走过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