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磊今日的这场酒局不知聊了什么,此刻心情极好,再看孩子如此努力,心情更好几分,他难得好脾气的问:“哦?哪里不懂?”
陆渊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道:“爸爸,好冷,我们回房间里说好不好?”
他从卧室出来,穿着单薄的睡衣,此刻小脸冻得发青。
陆铭磊像是才注意到陆渊身上的衣服,目光将陆铭磊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见他赤着脚,以为他是听见动静下来迎接自己,心下一热,神色更温和了些。
他点点头:“好,回房说。”
陆铭磊喝的实在是多,走路都有些不稳,陆渊扶着他上了楼。在经过母亲和弟弟藏身的位置时,脚步短暂的停顿一秒,才重新迈步。
他扶着陆铭磊一步步往楼上走,与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不曾回头,却知道母亲在看他。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母亲在注视着他。
说起这段回忆,陆渊的语速很慢,脸上也看不出痛苦的神色,池景却知道,他被困在八岁那年的大雪中,直至今日。
陆母能跟陆铭磊结合,表明她并不愚蠢,她确实极聪明,这场出逃她策划了很久,除了陆铭磊突然回来外,其他的安排堪称天衣无缝。
只要从陆家离开,从此天高海阔,陆铭磊不可能找的到她。
妻子跟幼子不见了这件事,陆铭磊很快就发现了,甚至没有等到天明。他想起陆渊的异常,惩罚紧随而至。
那一夜,陆母带着幼子奔赴向期待已久的自由,她不知道付出代价的是陆渊,他险些冻死在那晚的暴雪中。
多亏那晚霍云升有事往陆家跑了一趟。
霍云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认为陆铭磊喝多了,发酒疯惩罚孩子。
霍云升跟陆铭磊一样的年纪,他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动静。他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有孩子,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会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疼宠着长大。
他见不得陆铭磊这么作践陆渊。
他指着陆铭磊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陆渊身上,强行把陆渊抱回了房间,然后叫了医生。
陆渊说:“那场大雪持续了很久很久,我以为它会漫长到下完整个冬天。最后陆铭磊放弃了,对外宣称她们车祸离世,还举办了一场葬礼去欺骗那些人。”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陆渊笑了一下,只是那笑让人揪心,“那时候我发现,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你看,我赢了。”
是,他赢了,可是亲眼看着母亲离开,该有多难过。
池景垂下眼睫,掩盖眼底的湿意,却遮不住浓重的鼻音,他握着陆渊冰凉的手,重重点头:“是,你好厉害。”
陆渊回握住恋人的手,声音很轻,“我思考过,她大概是觉得我跟陆铭磊很像,让她害怕,才会选择丢下我。”
所以这二十多年,陆渊从未动过寻找母亲和弟弟的念头,哪怕他后来掌权有了足够的能力,也从未让人去搜寻过。
既然她想要自由,想要与之前的一切分割,他不会去打扰她。
弟弟离开的时候年纪太小了,陆渊不觉得他会记得自己,且以母亲对他的厌恶程度,应该也不会提起自己。
所以对容宥的身份,他一开始并未怀疑。
陆渊很快收回发散的思绪,对池景说:“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瞒你,之前就想跟你说,但我又……害怕。”
他没有看池景的眼睛,像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可他的话语,却暴露了一切。
害怕什么,陆渊没有说,池景却懂得。
他担心的是,被母亲所厌弃的孩子,会不会让恋人觉得不够优秀,会不会远离他,甚至结束这段关系。
池景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抓着陆渊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你怕什么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长久的按着陆渊的手,带他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心跳:“感觉到了吗?它现在很痛,很痛。”
池景很后悔没有早点认识陆渊,如果他们能更早的相识,他就能给陆渊更多的陪伴,让他不至于一个人这么久。
陆渊要经过怎样的艰难努力,才没有像陆铭磊期待的那样,没有像陆母那样恶意揣测的长大,他修剪自己的枝条,砍掉被陆渊教坏的那部分血肉,重塑自身。
外界都说,陆渊跟其父一模一样,但若认真分析就会发现并非如此。
陆渊接管陆氏后,陆氏蒸蒸日上,他治下手段严厉,可在商场上从来都是公平竞争。很多时候,他不会把事情做绝,会留有回转的余地。
陆渊跟陆铭磊是完全不同的,他的身上也完全没有陆铭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