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怔怔看着林晏殊,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刑侦支队队长林晏殊。”林晏殊拿出证件递给许静看,他弯下腰看着许静的眼,“你母亲的案子是我们侦破的,目前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我原本打算结案后去找你,由于出了点事耽误了。关于你母亲的案子,我们很抱歉,无良媒体歪曲事实传播谣言,由于当时案件交接耽误,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声明,这是我们的失误。案件结束,我们会再一次做出声明。你的母亲没有错,你也没有。”
林晏殊安慰人时也不温和,但他身上有能让人信服的气场。
“如果校园暴力属实,即便年龄不能让他负法律责任。我们也会追究施暴人家属的民事责任,跟学校沟通共同维护你的权益。不要低估法律的震慑,也不要那么抵触警察,警察没有多么神通广大,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能。你的担心不会发生,我可以跟你保证。”林晏殊说,“我们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会影响你中考。”
林晏殊突然转头看来。
江宁匆匆收回视线,从包里拿出纸巾去擦许静眼底下的泪,找回声音,“我答应你一件事吧,如果他们保护不了你,我能保证给你提供从现在到你高中毕业的全部费用。”
许静紧紧攥着江宁的手,没有反对,大概是默认。
江宁抬头看向林晏殊,试探着询问,“你们有女警察吗?”
“有。”林晏殊没有问为什么,转头喊人。
林晏殊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办事非常的利落。跟他在医院的状态不太一样,他在医院一天到晚懒懒的,不爱搭理人。
“她之前骨折在我那里做过固定,刚才她被人推到地上时可能撞到手了,希望能尽快走完程序为她验伤。”江宁提出需求,推着许静的肩膀,说道,“不要害怕,前方也许是曙光。”
有温和的女警跑了过来,带走了许静。这回许静没有特别的抗拒,她接受的还好。
江宁不是许静的监护人,她们非亲非故,江宁能参与的不多。她录完口供就等在公安局接待大厅的长椅上,江宁被法医带去做检查了。
南向的落地玻璃已经有阳光照进来,空旷的大厅冰冷,上面写着自由、公正、文明、法治、和谐。
她看了许久,把脸埋在手心里。
十三年前,她也经历过一次严重的校园暴力。她当时和许静的顾虑一模一样,她不敢报警。可暴力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结束,而是变本加厉。
她高一在最差班,高二分班,她破天荒考进了年级前十,分进了理科重点班,实验三班。
封闭式管理的学校,一周放一天假,考试周不放假。唯成绩论,抱团极其严重,江宁一个借读生考进重点班,和她当初被丢到滨城效果一样。
她被排挤了,一开始只是冷暴力,渐渐的有人开始做一些小动作。扔掉她的课堂笔记,在她的书包上涂鸦,往她身上推男同学。她在宿舍也一样被排挤,高二由于分班又重新分了宿舍,虽然她在高一时也没有朋友,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可高二,她想相安无事,一个宿舍六个人,五个抱团,她就是那个该被烧死的异教徒。
她做什么都是错,她连呼吸都不对。
她想也许成绩好就能改变,她拼命的学,月考考出了年级第一,她被班里那几个学习好的女生按到女生宿舍洗手间的地板上踢。她们怀疑江宁作弊,怀疑她的成绩是假的。
其实那些所谓的正义借口不过是遮羞布。
她们就是想打江宁而已,成绩好了,自然会抢占一些人前排的位置。他们嫉妒,生出恨意。成绩差了,被人看不起,她就是掉队的鸭子,人人都来踩一脚。
她的母亲在外地,她的舅舅不会管她,她因为读书早,高二那年只有十五岁,营养不良瘦弱打不过任何人。
她唯一的幸运,她遇到了林晏殊。
周围人来人往,有人走近又走远。江宁把脸埋在手心里,很深的呼吸。
很沉的脚步靠近停在面前,随即咖啡香在空气中飘荡,面前多了一道很长的阴影,江宁整个被笼罩其中。江宁抬眼看到林晏殊逆着光站,黑眸深邃,挺拔身材伫立在面前。他修长手指握着两个纸杯咖啡,微抬下巴示意,“接着。”
江宁起身接住了咖啡杯又坐回了原处,咖啡滚烫,她握在手心里,有了温度,回到了人间,“谢谢。”
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郁的甜,混着咖啡的香气。
江宁小时候喜欢吃甜,后来就戒了。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甜都是林晏殊给的,分开后她不敢吃了,怕想起林晏殊。
“怎么还没走?”
江宁喝了一口咖啡,果然很甜,她握着滚烫的咖啡杯抬眼,看着林晏殊,因为很近,她心跳的很快,“你可以出院?”
“不可以的话,江医生是打算把我抓回去吗?”林晏殊在旁边坐下,他坐姿松散,身子后靠伸出一条长腿,另一条腿曲着,嗓音很沉慢悠悠的,“这是我的地盘。”
长排的椅子,林晏殊临着她坐。他坐下时,衣料几乎触到了江宁,他身上有很淡的药味混着清苦的类似香薰的凉。
江宁看向林晏殊的咖啡杯,他的杯子里是很普通的美式咖啡。
“你不能喝咖啡。”
“我晚上回医院。”林晏殊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放下了杯子,苦到极致的咖啡让他冷静下来,他舔了下上颚,控制住往江宁头上摸的手,摁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