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又过了一千多个日夜。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宫墙内的花开败了几轮,龙椅上那个尚不及燕王腰高的小天子也长了许多。
只是如傀儡般被困在那龙椅上的少年帝王日复一日的沉寂了下去,稚气未脱的眼竟先一步染上了超出年龄的郁色。
宫里的孩子懂事得早,却还是不及成年人会作戏。
八岁的帝王坐在他空荡荡的龙椅上,看向那个拽着自己身上牵丝线的人,目光之中难□□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厌恶。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承恩侯罗柏迟口中那人的狂妄轻蔑,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帝王的神经。
羽翼未丰的小皇帝几乎本能地厌恶着对方的大不敬,他却不清楚,燕王顾瑾玉凭的到底是什么——
凭的自然是天下,是民心。
这些年里,大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的日子比起先帝在时不知好了多少,这一切靠的究竟是谁,天下人心中自是有数的。
是故,哪怕王公大臣对那位只手遮天的王女避如蛇蝎,可大燕的百姓仍是只知摄政王而不知有天子。
除去歌颂摄政王的功德,燕京城的百姓还喜欢谈论燕王府的八卦,比如那位殿下与王夫感情极好。
自从楚三皇子踏进燕京开始,那位曾得摄政王全部偏爱的探花郎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余下一位清冷玉质的王夫司马衍。
春来踏青、夏往游湖,燕京城的百姓时不时就能遇上策马出游的二人,如此琴瑟相鸣,自是一段佳话。
只是如今冬膳宴将近,燕京的雪都落了好几场,却许久不见摄政王携王夫赴梅林赏雪。
燕王府,书房禁地。
闻八山从侍从手上接过了她那青灰色的狐裘,揣好鎏金暖手炉,抬脚踏出屋去。
与她并肩而行的是一身黑金戎装的卫启明。当年顾七剑将卫启明留在北境是为了磨炼她的心性,此番唤其回京述职,倒是不打算再叫她走了。
巽卫本就是脱胎于顾七剑手中的左右暗卫,现下虽同气连枝,难免暗中有左右之分,又因着巽犬的缘故,左卫始终压着右卫一头。
对于顾七剑而言,没有比身负军功的卫启明更适合牵制巽犬。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巽卫这柄还未擦拭干净的刀交给卫启明,而是欲分离巽卫的城防之责,重建亲军都尉府。如今叫卫启明来正是为了商量此事。
“喂,你离我远点。”难得见素来长袖善舞的闻大人露出这般刻薄的嘴脸。
“不至于记这么多年的仇吧?”卫启明嘴角一抽,脚下却雷打不动的跟在闻八山身侧。
见对方死皮赖脸非要凑过来,闻八山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能记这么多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那些被迫处理掉的冰果。
那丢的是冰果吗,那分明是她闻八山的血汗钱。
两人正斗着嘴往外走去,忽然,迎面撞上了面色苍白的司马衍。
今日落雪,司马衍执着一把竹伞,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枚白玉发簪,白色的大氅只袖口上滚了一圈红边,看起来极出尘,倒像是那画中人。
卫启明刚想行礼,不料闻八山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前面,开口道:“王夫是想要去哪儿?”
明面上是在问,实际可却直接挡住了司马衍的去路。
“不劳费心。”司马衍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