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心是钻狗洞出来的,故而衣裳蹭得有些脏,这让她面上有些窘迫:“公主殿下,我,我叫秦文心。”
“我记得你,不知秦三小姐来找我是为了?”顾七公主说话不似秦府后宅惯听的温言软语,她语调干净,就好像三七,性凉味甘。
秦文心只觉得心中的焦躁不安莫名被安抚住了,她看着那双洞察人心的黑眸,最终说道:
“公主殿下您是来赈灾的吧,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如何防范如何救治,文心有策,不知公主愿意一听否?”秦文心看向面前那个双眼清透、风骨自持的女子,眼底泛起几分隐秘的期待。
她期待对方愿意认真听自己一言,而不是无视她这个小小庶女,轻视她这般言行僭越的女子。
“可。”
果然,公主非常人,这般就应下了。
秦文心深深行一礼,郑重道:“燕子江伏汛,为涝害。若要提前防备时疫,需注意百姓经口之饮食,井水非沸而不能生喝,家畜因溺而不能再食。盛夏天热,无论人畜尸骸,皆应尽快掩埋。”
顾七剑打量着眼前这个稍显紧张的女子,不发一言,却在识海之中与系统探讨了起来。
盗版系统再次扫描了一下世界背景,有些疑惑:“老大,她说的这些举措不属于这个低科技世界,秦文心是想做什么?”
“我想,她是在向我自荐。”顾七剑笃定地说,以顾七公主的视角出发,她很欣赏对方这种“胆大妄为”。
而秦文心抬头再看了看隋珠公主,见其听得认真,这自然令她信心大受鼓舞,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流民避灾汇集之所,需格外注意患病情况,如有疑似传染之症,需分开隔离观察。而大夫问诊之时,最好裁剪纱布覆面,罩住口鼻,以免病毒……呃,以免浊气吸入肺腑。”
差点说错话,秦文心有些懊恼地攥紧袖口,明明反复背过词儿的,差点又出纰漏。
谨言慎行几乎刻在了秦文心骨血里,她不能随便说奇奇怪怪的话,不然会被当做失心疯。
数年罚跪祠堂的经验,早已让秦文心明白,这个叫做大燕的鬼地方和她生长的海蓝星不一样,不再有平等与法治,这个不存于历史中的朝代,只有落后、愚昧、压迫和束缚。
她想要好好活着,就必须活得顺从于时代。可今天面对隋珠公主这番话,无论她再怎么打磨措辞,始终是出格了。
秦家三小姐,说到底不过是个官家庶女,赈灾救民这话,她本不该说的。可是秦文心没办法保持缄默,只因她去看过城外的流民。
城外清粥可浮箸,老弱相携,皆是衣衫褴褛,人人面黄肌瘦、手足生疮。而反观秦府,依旧笙歌一片,她那便宜爹哪里是在赈灾,明明是在吃人。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注1]”。
秦文心看着此景荒唐,却无力改变。可隋珠公主不一样,她既然能拒绝了嫡母的贿赂,那定是真心诚意想要赈灾,秦文心信她。
这厢,顾七公主听完秦三小姐所言,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为什么说这些?”
顾七剑自觉秦文心是聪明人,既然敢来自荐,自然是有所图有所求,而顾七剑这话,实在问其所求前程为何。
秦文心却愣住了。
或许是一瞬的悸动,她旋即认真的说:“因为我是医生!”
她没说大夫,也不在乎隋珠公主能否听懂,她只是想说,因为她是医生!
她,秦文心,来自海蓝星,是中医大学一名刚毕业的医学生。
她献过血,救过人,做过地震志愿者,参加过城市内涝的救援队,她长在蓝天下,怀揣着学医救人的梦想,没想到却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吃人的封建社会。
可即使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秦文心依旧没有放弃,她可以攒月钱去买医书,她可以挑灯重学药典,可她却不能违逆时代。
嫡母一句大家闺秀学什么赤脚大夫,她跪在祠堂七天,唯一亲近的小娘更是以命相逼;以女子之身行医,为人所轻,没人愿意找她看病,海蓝星上原来就是她最后一次写病例报告。
可秦文心,始终是个医生,但凡能避免一人为疫病所累,她便无法保持缄默。
医者仁心。
顾七剑自然明白医生是何意思,可这个答案也太出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