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很识相,当晚一个人老老实实等在那里,像个静候检阅的小兵。
赵白城从夜色中走出之后,王超立时打了个寒颤。路灯将赵白城的影子拖得老长,四下静悄悄的一片,别说是车,连只野猫都不见。但凡恐怖片中出现类似于此的场景,往往离血腥镜头就不远了。王超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到底还是鼓足勇气上前,哆哆嗦嗦地招呼道:“哥,我等你好久了!”
在道上混,讲究的是强者为王。王超见过不止一次,那些连头发都白了的老家伙,反过来得对四十出头的老大恭恭敬敬。以前他总是当成笑话来看,认为老家伙们的年纪都活在狗身上去了,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对着明显小上几岁的赵白城,一声“哥”也同样叫得无比顺口无比亲热,倒像是当真发自内心。
“这年头狗多了,也不缺我这一条。”他很快找到了理由来开脱,尽管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但脸上却已经多出了谄笑。
“怎么没带人来?我还以为你会不服气,多叫点人来蹲我。”赵白城咧嘴笑了笑。
王超吓了一跳,正在递烟的手也僵在了空中,“哥,你都厉害成这样了,我要还去叫人那不是傻吗!哪有鸡蛋非得往石头上撞的,我今天是心服口服,连半句假话都没有!”
赵白城点点头,没接他的烟,“走吧,带我去找雷麻子。”
雷麻子正是王超的老大,跺一跺脚石桥镇都得震三震的人物。他当初只是个小包工头,因为抢土方生意跟人起了冲突,当着工程经理的面,一刀把自己左手小指剁了。事后竞争方仍不让步,他便拎着五连发找到对方,当胸连轰三枪,从此声名大噪。等到坐完牢出来,他拉起一票人马,如今已经垄断全镇偏门生意,手下亡命之徒多如牛毛。就连吃皇粮的公家人见了,都照样得客客气气叫上一声“雷哥”。
雷麻子满脸坑坑洼洼,据说是小时候出过水痘,生了场大病才落下一张麻皮。正如绝大多数谢顶男都会留长两边头发,然后盖住当中的贫瘠地带,雷麻子很忌讳别人这么叫他。王超平时听到的不是“雷哥”就是“雷爷”,自己兄弟则都以“老大”称呼,此刻冷不丁听赵白城直呼绰号,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走吧,他晚上一般都在游戏厅。”王超尽管满心疑惑,不知道赵白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强忍着没多话。
赵白城对他表现出的乖觉有点意外,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找他干什么?”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我这点规矩还是懂的。”王超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条狗。
赵白城“嗯”了声,随他走向镇子中心地段。一路上王超都紧闭着嘴,听着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没回过一次头。
狗自然是会咬人的,只不过咬得到咬不到,是否会让对方早早就生出警惕之心,就得看伪装得好不好了。
想起那两个女孩,王超不禁又有些口干舌燥,注视前路的目光中也透出了隐约的恶毒。没带人来是对的,这古怪小子的身手简直变态,又显然有所防备,再多来一批,最终也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但现在他自己要送死,那就没人能救得了了。游戏厅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游戏,全都是水果机、熊猫机,二楼则是雷麻子住的地方,真正的大本营所在。
王超见过雷麻子摆在抽屉里的真家伙,又深知老大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赵白城再厉害,毕竟是肉身凡胎,一会真要干起来,老大身边从来不会少了兄弟在,人多往上一围,喷子再一搂火,他还能有什么资本耍狠?
王超在心里恶狠狠地冷笑了一声,随即又有些患得患失。对方到底目的何在,现在还不得而知。要说单枪匹马去找老大的碴,可能性不大,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或者脑子被蛆拱过。
难道是投靠?他也想跟着老大混?王超微微一怔,紧锁了眉头。这小子的手上功夫不单单是有两把刷子,而是有好几十把,真要投靠,老大必定会收,而且说不定还会重用。那到时候自己的日子,恐怕就不怎么好过了……
不可能,土匪他们现在应该都在老大那里,今天被打得像死狗一样,走的时候一个扶一个,连眼珠子都红了,这样的仇他们怎么会不报?老大向来讲义气的很,对老兄弟再好不过,就算是真的看中这小子的身手,也不会一点都不顾及土匪等人的想法。到时候自己大不了冒点险,先打个头炮,还怕干不起来吗?
王超吸了吸鼻子,身后传来的那股气味让他很不舒服,有点想吐,但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这***大概从来不洗澡吧?”他没好气地想。
宁小蛮,苏苏。
宁小蛮今天走的时候,唤了那女孩一声,王超一下子就记住了。苏……苏,他又暗自默念了一遍,想到刺绣风情般的清丽女孩,心中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