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好了在心里盘算着:奶奶身体不好,得存点钱以防万一,天恩高二了,看他的努力劲,考大学没问题,得给他存学费,而我,已经考上了,更是一笔学费需要交。再环视一下我们家,十多年没有什么变化。其他家里都陆陆续续的有新的家电入驻,我家为了存钱上大学这些年基本没有购置过什么。我想了想,终于开了口:“爸,装个座机吧。以后天恩就可以在家里查分数了。”
我爸不知怎么了,一下子酸了眼睛,用他那双布满老茧、苍老干涸的手擦去眼眶的辛酸。我爸话不多,却直钻人心:“多多真是长大了。好,好,爸马上去装。”
看着我爸起身的那一瞬间,他伟岸的身姿挡去了一部分的阳光,我在心里感叹:我爸真的老了,小时候他一站起来,可以为我当去所有刺眼的光亮。我的鼻头一酸,低下了头。
我家终于按上了电话,天恩高兴极了,不停地给他的朋友打电话报备,以后有事电话联系。我靠在门边看着他一个男生叽叽喳喳抱着电话不放,真是好笑。奶奶看见我,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进了奶奶的房间。她现在还和天恩住在一个屋子。我爸让她搬来和我住一个屋,奶奶总说:“不不不,多多要学习,我打呼,不不不。”
奶奶拿着我的手坐在床边,然后自己起身,蹒跚着不利索的腿脚走到柜子边。我记得那个柜子,那里面藏着奶奶的私房钱。我看着奶奶捧着她的就手绢,眼眶又湿润了。奶奶谨慎的把她的就手帕放在床上,然后一层层的打开,故意放小了声音说:“多多,你马上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上多带点钱,总是好的。我身子走不动了,家里还得有人来照顾天恩。我和你爸商量了,他送你去。”说完,奶奶把毛钱压着的两张一百,两张五十抽出来给我,慎重的移交到我的手里,还不忘嘱托着,“你不要担心天恩,他的,我给他留着的。这是你的。你到了学校缺什么就买什么,可不要亏待了自己。”
我的眼眶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奶奶那爬满皱纹的脸,看不清奶奶眯起的双眼,看不清奶奶干瘪的双唇。我却真切的感受着奶奶干枯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双手,真心的聆听着奶奶朴实的言语里深沉的爱意。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有这样爱我的奶奶。我的眼泪掉下来,看清了奶奶那弯起的嘴角,心里溢满了暖流:“奶奶,我不需要,我爸会给我寄生活费,这些钱你留着。”
奶奶直摇头,把钱使劲的往我的手心里按:“那是你爸的,这是奶奶的心意。奶奶不在身边,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外面比不上家里。受了委屈就打电话来。读不下去了也没有关系。”
我高兴地扑进了奶奶瘦小的身上,口里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
奶奶用她苍老的声音欢欢喜喜的回应着我:“嗯,嗯,我的乖孙女。我们林家的好孙女。”
回到房间,我把奶奶给我钱小心翼翼的放在锦盒里。心里有些不舍,最后还是抽了一张五十拿在手里暖暖的。这钱我决定不用。我得留着,这是奶奶心里有我的证明。
我爸得了空,就带着我往批发市场走。那里人山人海,大家都在高声宣扬,不注意,真听不清楚对方讲了什么。从穿的到用的,我爸领着我都逛了圈。我看着我爸为着一块两块和你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一个人就像傻子一样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会说。一路上,我和我爸领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还在疲于奔波。我爸总问我还需要什么,但是我总是哑口无言。看着我爸为我操劳的模样,我在心里惆怅着:我要离开我爸了,离开我的家了,我要一个人出去读书了。恐慌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多多,你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现在已经是午时了,我爸带着我在这里已经逛了两个多小时了,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水。
我看着眼前琳琅面目的行李箱,不知道选什么,我爸一问,我随便一指。商贩高兴地招呼着:“这个小姑娘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才到的新款。既美观又实用。我打开给你们看看。”说着,商贩便打开箱子,不停地介绍它的好。我爸站在一边端详着,不停地发问,他们俩人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我爸以砍掉了一半的价格而购买了这个行李箱。
“多多,试试。”我爸把战利品往我面前推来,有些激动的看着我。我拉过行李箱在路上试了试,感觉还好。我爸这才满意的付款。
这是第一次我和我爸出来买这么多东西。也是第一次我才发现我爸这么能砍。看着我爸的衬衣后背已经浸湿了,我有些沾沾自喜的笑了。我乐在其中,不想走出这个地方了。
我是我们院子的小状元,邻居们掇拾我爸给我办几桌,热闹热闹。我爸心里头高兴,便答应了。在八月中旬,院子里摆上了八张桌子,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在给我置办酒席。这样的待遇让我受宠若惊,不敢下楼,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闲书。
放假期间徐伟约了几次,大家聚了下,又散了。佘琳是我们当中走得最早的一个。张亮最后被他爸压着复读一年。徐伟走得比我晚。我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电话铃声响了,天恩喊了声:“姐姐,电话。”
我走出去接听,是徐伟的声音:“你明天的火车?”
“对。怎么,有事?”徐伟没有说话,我以为他断线了,“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