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在皱眉道:“见微,不要胡说。别人的残缺之处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地乱说呢!谷老师平时没有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吗?”
池逾将她轻轻掂了掂,说:“你自己还残着呢,就去管别人,哪来的这么多精神,别说了。”
他们走到昌夏路,池在忽然对远处的一个穿蓝褂子黑短裙的姑娘招手。那姑娘蓦然发现池在,还是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先前吓得直接呆在原地,等池逾走过去,开口问道:“你家在哪里?”
她才回过神。
一行人才终于坎坷不平地到了黎当歌的家中。
她的家里不大不小,一个庭院,三面厢房,院落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几只毛发蓬松、活蹦乱跳的幼犬。苏见微见了狗就挪不动脚,留在院子里独自玩闹。
池逾将池在放在椅子上,听两个姑娘说了半晌的闲话,黎当歌的父母这才姗姗来迟。两人虽然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但都保养的很好,眉目未老。他总还觉得黎当歌的父亲的神韵举止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孩子怎么崴了脚啊,君故,你去找找医药箱,我先给她正骨,待会再给她上药。”黎夫人看着池在的脚腕,一阵疼惜,亲自矮身想替她看看,池在惊得连连拒绝。
池逾登时一个箭步蹿出去,扶住黎夫人的手臂:“阿姨,我来就可以了,不能劳烦您。”他说着,唯恐这好心的黎夫人大义凛然,于是忙不迭半跪下去,轻轻握住池在的脚腕。
心里忍不住想,这也是奇了,自己的妹妹崴脚,他还得跟别人抢着接骨。
他垂着眼帘从凸起的踝关节慢慢按到肿胀淤青的地方,轻声说:“疼的话忍着点。”
池在痛苦地跟黎当歌握住双手,接着“咔哒”一声,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痛冲上太阳穴,她不由尖叫一声,眼里有了生生逼出的泪光。好在接下来池逾极富技巧地按|摩着伤处,疼痛便渐渐地缓解过去。
“念莫!药箱在哪儿来着?杂物间没有啊。”这边正撕心裂肺地疼着,那边黎君故两手空空地信步走来。
黎夫人道:“不是在杂物间?那就是在我们的卧室……如若还没有,或者在当歌的书房,上次她不小心被书架边的倒刺划了一条伤口,我便拿去给她消过一回毒,你再去找找。”
池逾直起身,用手背拍了拍池在的脸颊,笑道:“好歹也是个池大小姐,别哭了,擦擦眼泪。我啊,给你做牛做马去。”他向黎夫人颔首,转身追上黎君故,声音渐渐远去:“黎叔叔,等等,我同你一起。”
池在抽着鼻子擦掉眼角的眼泪,发现她的同窗黎当歌姑娘小脸微红,望着她哥哥的背影,捧心小声道:“阿在,你哥哥真的太君子了吧!又那么英俊潇洒,简直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嘛。”
黎夫人轻咳一声:“咳咳。”
“我都十八岁了,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黎当歌才不怕她妈妈,黎夫人一向开明包容,所以才宠得黎当歌天真善良。
池在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呆了一会,她还忍着疼,简单地在心中把大局顾了,抽抽搭搭道:“当歌,我哥哥有婚约的,你别想他了,我可真的要痛死了……”
黎夫人与黎当歌都哭笑不得,连忙款语温言地安慰了一番。中途苏见微赶着几条小狗跑过门廊,黎夫人对小男孩有些好感,遂提裙出去与他聊天搭话。黎君故与池逾久久不归,于是便只剩两个小姑娘在一起说悄悄话。
黎君故与池逾并肩走到一处走廊转弯处,他指指前头的一间半遮半掩的门,道:“小池,你去那边的化妆室里找一下,我到书房和卧室看看。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好。”池逾应了一句,心中奇怪为什么普通人家还有单独的化妆室,思索间,又经过一间敞开门的画室,不慎扫到一眼画架上半成品的油画,那画中是个颔首低眉、正在念书的伶人,精致的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走到那间化妆室门前,才把门缓缓推开一半,便瞄到里头有一道鲜红的身影猛地一闪,一片裙摆翩跹而过,脚步匆忙,那人已经飞快地躲到云影高烛的画屏后面去了。
池逾纳闷地走进去,打量着那扇画屏后羞怯的人影,心想,这里面居然还有个人?
这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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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聚为一团火
池逾将视线挪向梳妆台,那上面摆了一顶亮红色的水钻凤冠头面,瓶瓶罐罐与描眉拍脸的细木长笔让人眼花缭乱,旁边的衣架子上挂着几件花纹繁复的戏服。
他有些意外,又由这些伶人梳妆打扮的物品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些关于谷蕴真的传言。诸如些“盛世开尽木芙蓉,长歌醉酒祝一笑”的民间野对子,都批得他极尽华丽,可池逾到底生不逢时,未曾切切实实地见过一眼。
屏风后的人往里缩了缩,险些碰倒了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扶了,一角正红色的团风花纹便飘出,映着视线里,是一点扎眼的亮彩。
池逾收回跑远的思绪,他在这间屋子里走动,不管人家被他弄得有多焦灼,毫无自觉地问道:“你是黎先生的女儿么?你家的药箱在不在这儿?我妹妹的脚踝不慎崴了,正等着拿跌打酒给她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