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袁辉冷哼一声,康元和当即红了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亲卫赶紧拉住康元和,劝道:“大人,你先听先生怎么说的再生气也不迟!”又回头对袁辉道:“先生,大人要真是有私仇,这做的也没什么不好,大家都能理解,先生怎么能这么说大人!”
“哼,他有私仇,报也就报了,谁管他这个!我说的是他的方法愚蠢!”说着袁辉直直的看向康元和冷声道:“你既然与他有仇,为何不与我们说!你说了,我能不帮你出主意?总比你现在用的这个破绽百出的主意强?就算我想不出,兄弟这么多人,大家一块儿合计总能想出一个来!到时候既能报仇又不会被怀疑,不比现在好?”
“我……我只是不想连累大家。”
“呵,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打着不想连累人的旗号到最后却把所有人都给带进去的人了!真是蠢人多作怪!自己蠢就不能找个聪明的帮你!”袁辉越说越气,恨声道:“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说出来,愿意和你报仇的就跟着你,安顿好妻小家人,大家走的安心。之后是来明的大家一起上还是来暗的都成,你一句话,大家一起共祸福。那些挂念家小的,不愿意去的,提前安排好,将他们脱开,就算最后没什么好下场,也不会连累到他们身上。最起码到最后你不会觉的愧疚难安!”
康元和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吭哧吭哧半天,总算憋出一句:“我……我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你是小孩子吗?做事只顾着冲动,完全不过脑子!你今年都五十三了,土都埋半截了!”
喘了口气,袁辉又道:“你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了,你不管成没成功,大家都要遭殃!成功了,贾赦出事,贾家要迁怒!没成功,肯定是暴露了,有人要害他,你是觉的贾赦涵养有多好能放过我们!哦,你是想跟我说你会站出来扛事是吧,你以为你是谁啊,站出来大吼一声都来找我,不管他们的事人家就听了是吧!你是觉得他们傻就你最聪明是吧!?”
围观的众人原本还觉得康元和做错了,就该让文书骂骂他,可是眼看着康元和被骂的这么掺,又有些于心不忍,有人便劝道:“先生,大人也是一时冲昏了头,做错了事,他知道错了,您就别怪他了!对吧,大人?”
康元和赶紧接过话头,直点头:“嗯嗯,我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阿辉,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现在还是讨论一下该怎么收场吧!”
袁辉这才想起现在还有个康元和留下的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呢,想了想,才道:“该今天巡值的先去巡值,看着点别让那边的过来,剩下把手里的事安排好再去营帐,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有了袁辉的吩咐,大家找到了主心骨,做起事来也有了分寸章法,有条不紊的安排好手头的事,众人齐聚在营帐内,袁辉和康元和坐在上头。
袁辉看了一下,确定该到的后到了,这才开口:“康元和,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私仇要报!”
康元和犹豫了一下,又想起今天连累大家,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也就不瞒了,他想了一下措辞,才道:“你们都知道的,我刚来边城是被发配到此的,原因是我伤了人!”
“伤人?顶多流放个几百里吧?大人,你这是伤的什么人,都把你放到这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康元和却没有笑,“伤的是我的仇人,害死我外甥的仇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住了笑,安静的听康元和把话说完:“我幼时父母便去了,唯有一个姐姐,是姐姐将我拉扯大,嫁了人也带着我。姐夫人很好,从来没嫌弃过我,还教我学文识字。他们夫妻恩爱,共同经营姐夫家传的酒楼。姐夫家的酒楼很有名,祖上留下不少秘方,十里八方的人家都愿意来酒楼吃饭,因此生意很好。姐夫家里富裕,他对姐姐也很贴心,姐姐嫁过去好几年没有孩子,姐夫族里的老人不待见姐姐,姐夫却很护着她。夫妻到了三十岁才有了我外甥,疼的如宝如珠似的。”
“我那时候不爱读书,姐夫替我找了个武师傅,学成之后在巡捕营谋了个差事。姐姐替我说门亲事,不过我的俸禄就那点儿,我自己又大手大脚的,全靠着姐姐接济。我虽已成婚,可还是时常去姐姐家,把小外甥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那孩子很聪明,又懂事,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姐夫处理家里的生意。”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渐渐红了,袁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康元和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盖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里流出些许水渍。营帐里鸦雀无声,众人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大人最爱面子,要是让他知道大家都看到了他哭的样子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袁辉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对他太严厉了,看起来康元和与他姐姐家关系十分亲密,对外甥更是视若亲子,他外甥若真是贾家害死的,他如此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换成他,估计比他做的更加激进,他也就是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才能冷静说出那些话。真要是当事人,只想着报仇了,哪里能想的那么多呢!
不过这时候言语最苍白无力,袁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康元和好受点,他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期望康元和能从他的手上吸取力量。
过了半柱香的的时间,康元和才好了许多,手上也没使那么大的劲了,情绪冷静下来,他这才渐渐松开了手。康元和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了一眼袁辉,轻声道:“多谢!”
在看一看故意装作看不见的众人,心中一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最后如何,总还有这帮兄弟陪着他。
他理了理思绪,又接着道:“姐夫总想着他与外甥年纪相差太大,怕他若有一日去了外甥年幼被人欺凌,他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他打理酒楼的生意。我那外甥十分聪慧,什么事姐夫教了一遍他就会。姐夫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还拉着我的手说要真是他们夫妻二人早去了拜托我照顾外甥。我那时只当姐夫杞人忧天,现在想想,大约他那时候就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那人如此狠心,竟是直接朝着外甥去的。”
“我住的州府有几户大家族,是当地的望族,很有几分势力。其中有一家家主娶了三任妻子。头一个娶的是另一家望族家的嫡女,据说很贤惠,不过早早就去了,留下一个儿子。第二任娶的是州府里通判的女儿,命也不好,生了个儿子就难产而去。最后一任是州里一家富商的女儿,也有一个儿子。他家三个儿子,长子有外家相助,本身也很聪明有能力,最受家主喜爱。幼子因为最小,有妻子吹着枕头风,最受他宠爱,唯有这二子,夹在中间,最不受宠。”
“那二子外家贫寒,家中不受宠,手里银钱紧凑,便打上了姐夫家酒楼的主意,想做无本买卖,借着家中势力分一半的干股。姐夫自然不愿意,他家虽然势大,可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少爷,能动用的势力很小,再者姐夫家经营多年,人脉也不小。原本以为不过是费些功夫,谁知那人竟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动了手,绑了外甥威胁我姐夫。”
“我姐夫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心急如焚,家中酒楼再怎么珍贵,与儿子相比就不算什么了。我姐夫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又动用了人脉,与那人家里施压,谁知他却没放我外甥回来,后来不知怎么了的就传来消息说是失手把我外甥打死了。姐姐姐夫听了这话自然不愿意了,要去告官,那人虽说做的隐秘,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里没留下痕迹?知府大人很快查了出来。我以为很快就能判决下来,谁知突然就出了波折,那人竟被无罪释放了,只说是奴仆动手,那人不过一个纵容奴仆行凶的罪名,罚了点钱。我家自然是不肯的,要去闹,知府大人私底下说是他家找了京城中一家有势力的人家给他施压,他没法子,让我家若有能力也去找一家。”
“姐夫便带着银钱去寻关系,谁知竟无人肯接,姐夫便知道那家寻得人势力很大,旁人不愿意招惹。我当时年轻气盛,气不过,便寻了机会将那人打了一顿,废了他的双脚,嘿嘿,那人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不过你也被发配到此了,是吧!”最后一句哈又让袁辉没了好声气,还是这么鲁莽,年轻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不改。
“呃,是的。”察觉到袁辉的怒气,康元和知道自己的鲁莽又让他不喜了,可是没办法,他也想改一改这脾气,但一遇到事,就想不起来了。
“他们找的是贾家?你确定?”
“我查了整整三年,好在贾家人大约是想着无人敢去查他们,做的竟不隐秘,让我给发现了。原本我想着去找贾代善报仇,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找着机会,现在好了,贾赦来了,我弄不过老子还弄不过儿子吗?”
“李远他真名叫贾赦?”
“嗯,贾家的事很容易打听到,我把贾家人口后打听出来了,并且让人给我关注着贾家,贾赦一出京城,我就收到了消息。正好李远这时候也来好了边城,再结合上头的态度,我就知道李远便是贾赦了。我还想着要如何接近贾赦,嘿嘿,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了!”
“你是伤人又不是杀人,为何流放到了边城?”袁辉横了他一眼,又问道,该不是知府收了那家人的钱财故意的吧?
“是知府大人帮我,说是近了不好。”
袁辉想了想,才道:“确实如此,你打断了他的腿,他此生再不能入仕途,定是恨你入骨,必要报复你的。要真是近了,他家说不定能插手进去,害死一个劳犯又不引人注意。还不如让你去边城,无论如何他们的手是伸不到边城的。”
提起当年判决他的知府时康元和还是挺感激的,虽然说到最后他没能顶住压力放出了“是啊,知府大人还说……”
“知府大人还是说你去了边城,有武艺在身,去拼搏几年,说不得还能捞个官儿做做,是不是?”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袁辉身体一震,他怎么进来了?
康元和啪的一下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跨刀,“贾赦,你竟有胆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