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而且众人办差,也轻松了不少。往日里镇南王一副凝重,容不得差错,底下众人诚惶诚恐,生怕有个闪失。如今可不同了。这一处理起公务就通宵达旦、废寝忘食的爷,最近一忙完手头的事,安顿好众人,便脚下生风的回了住所。片刻不曾多留。众人纷纷揣测,这莫不是有什么勾了镇南王的魂?一日,新来的小厮给镇南王奉茶,进了屋,瞧见里面那位一身锦衣,正气定神闲的作画,不敢打扰。见这位又翻了半天书册,用了一会儿糕点,随手一摸,才发现屋内茶盏空了。小厮机灵,连忙上前,恭谨道:“王爷,请用茶。”那人应了声,便接过喝了。小厮刚要退下,就见一个人影急匆匆进来,笑吟吟道:“到处寻你不在,原来在这儿躲着。先给我来杯茶,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屋里那位一脸淡然,随手拿过自己方才用过的茶盏,扬扬眉:“茶我已经用了,要喝自个儿去倒。”来人便欢欢喜喜的接过,倒了一杯,正要饮下,忽然听到小厮战战兢兢的开口:“那是镇南王方才用过的杯子,这位爷,小的给您再拿一盏。”来人怔了怔,然后笑了,指着屋里那位,笑道:“殿下瞧瞧,我这镇南王的住所,都快成了殿下的,讨杯茶都不成么?”来人只顾和屋里那人说笑,谈笑风生,小厮却浑身如坠冰窖,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抖抖索索的讨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将宁王殿下认做镇南王,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王爷责罚。”来人正是镇南王,一脸笑意:“这茶奉得不错,我的茶,可不就是宁王殿下的么?”小厮一脸茫然,一路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退出来的。谁知不一会儿,镇南王便传了人来,小厮一阵哆嗦,以为自己小命不保。谁知来人不是要命的,是送赏的。还带了口谕,镇南王说这趟差办的好,赏银五十两,以后进里屋伺候。小厮这才放下心,诚惶诚恐的谢了恩。打这以后,众人都明白了一条:伺候好了宁王,就是伺候好了镇南王。小厮们巴巴的往宁王跟前凑,想着法儿的让这爷满意。若宁王一高兴,便去镇南王那里讨赏,往往人还没去,这赏就先来了。这赏银只多不少,比赏自己手下的还丰厚。这都是后话了。当天镇南王心情确实颇佳,将宁王殿下带了出去。却也不说去哪儿,只是笑而不语。宁王难得好性子,便由着他折腾,一路耐心跟着。结果一路行去,竟是出了城,到了潮州最繁华的地界儿。这儿地势高,因此没受水灾。但是民风淳厚,不忍心看着临城的乡亲受难,出了不少财力物力,众人也是一片悲戚。如今见水患平了,灾民得到了安置,这才安下心来,各行各业又重新开了张,繁华热闹起来。一路繁华闹市,走了一段,吴子谅忽然停下,宁王脸色瞬间不大好看了:前面莺莺燕燕,一个个人影成双。正是一众秦楼楚馆。宁王气得发抖,指着前面的纸醉金迷,不愿多看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去处?”吴子谅笑了笑,知道小祖宗误会了,却将错就错道:“正是。最近终于诸事妥当,刚好出来,也算忙里偷闲。”吴子谅一挑眉,故意讶然道:“殿下这般恼怒,难道这样的好去处,竟不曾来过?”宁王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愤然道:“自然比不过镇南王年少风流。”吴子谅一把揽过宁王,顺手给了一巴掌,笑道:“在下不才,却比殿下虚长了几岁。今儿既然来了,还请殿下赏光,随我去瞧瞧罢。”宁王心下一震,生平头一遭挨了巴掌。被吴子谅揽着,悠悠晃晃,也不知究竟朝哪里走了,七拐八拐,竟然到了。宁王也确实有点晕了。方才挨了这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吴子谅这手不过做做样子,看似挥到了后脑勺,倒更像是顺手,摸了一把。果然吴子谅的手滑倒宁王颈后,手里把玩着一缕长发。到了地方,也不肯松手。那人噙着笑,望着宁王的眼睛,不知何时,将宁王的发梢绕在了指尖,轻轻吻了上去。宁王半边身子过电似的,连带着头皮发麻。灵台几点清明,一下子都散了。忽然听到吴子谅笑了笑:“殿下且回回神,这景致还算不错,殿下不打算瞧瞧么?”宁王方才发现,四周临风,竟是登上了阁顶,极目远眺,山水如画,一揽人间景色。吴子谅见宁王神色讶然,揽着怀里人,轻声道:“殿下,这里便是潮州临仙台。”“近来殿下公务繁忙,今日登高观景,暂忘烦忧,也算浮生偷得半日闲。”宁王内心涌起一阵暖意,眼角染了笑,望着吴子谅,刚要开口,忽然耳边听见丝竹之声。一回头,怔在原地。这丝竹之声,正是从不远处的江流上飘来。潮州多水路,繁华闹市中,有往来的商贩行人,也有荡舟的公子佳人。船只往来,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这未免,也太气派了些。本来只有寥寥几只小舟的江面,忽然从远处缓缓驶来一众船只,比平常的足足大了五倍,皆是彩画刻镂。前面有一叶小舟引路,停在江心,便不动了。吴子谅拿出一柄玉笛,缓缓吹奏。笛声清越,悠扬至江心。船缓缓前行,横贯江面,丝竹歌舞,一应俱全。十二名乐师,遥奏丝竹乐声。十二名舞姬,隔江妙影蹁跹。引得众人驻足观看,一阵阵的惊叹,只见临仙台上,有一吹笛的公子。这是何人?竟有这样大的排场。吴子谅回过头,望着宁王,笑了:“殿下想听什么?”宁王方才见吴子谅吹笛,便知今日这一出,都是这人特意安排的,面色有些红,一只手默默攥紧衣角,道:“只要是你吹笛,皆可。”吴子谅望向宁王,目光深深,笑意更甚:“既然殿下开了口,在下自当从令。”吴子谅一曲奏出,江心的一众丝竹相和,舞乐齐备。宁王只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分明,是《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吴子谅的目光,从一开始,便含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柔情,静静地望过来。宁王想伸手去拦,让这人别吹了,但是却没什么力道,宁王叹口气,这临仙台下,众人兴致冲冲的交头接耳,直往耳朵里钻:“不知这位公子什么来头,这样大的排场!”“我听说这公子一掷千金,为了博美人一笑,不仅包下临仙台,还动了好一番心思。”“这丝竹舞乐是特意从皇城带来的,至于这船就更妙了,是花了大半个月赶工出来的。”“楼上那位公子,来头可不小,是圣上亲封的镇南王!这次特意来了咱们潮州,不然谁还能有这等气派?”“听这曲子,像是《凤求凰》,镇南王难不成看上了谁家姑娘,特意摆了这阵仗?”底下的女儿家,方才都悄悄望了望镇南王。见那人模样,生的极为俊美,手执玉笛,凭栏而立。姑娘们个个含羞带怯。稍微胆子大些的,就满目含情的向上望,又担心撞上镇南王的目光,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