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打浅浅的电话,不是料想中的停机、关机、空号,电话始终处于拨通状态。
嘟——
嘟——
嘟——
但就是无人应答。
将手机丢在一旁,程充和心乱如麻。
安德烈为什么会成为客户的紧急联络人?有个最简单直接的解释。客户不愿意提供紧急联络人,所以填了安德烈的电话,但是紧急联络人那一栏的名字表示安德烈知道这事,也主动参与了这事,否则他直接写自己名字就好。通常情况下,这是不被允许的,如果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安德烈应该在那张表格的备注栏写下原因说明。
当然,这些假设都是在理想的状态下,安德烈完全有可能忘记备注,Anne这个名字也可有可能是浅浅的戏称,机缘巧合有了眼下这个表格。
“你丈夫去世前和一个外地女人一起离开大理。他们说悄悄话,嘴巴贴着耳朵,很亲密。”小杨的话不期然从脑海里蹦出来。当时程充和反感,如今也是,但是她不得不将一切因素摊开综合思考。
浅浅手机号码所在地是上海,符合外地女人的描述。
等一下,她想起来了。
她记得那个女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肤色是那种不常见天日的苍白。程充和对她的头发印象至深,发丝柔软,如云如雾。小姑娘没将头发梳得整齐妥帖,有些乱蓬蓬的。
安德烈当时的介绍……
一个客户,他说是客户,有比较紧急的需求,又肯出钱,所以他临时带那个小姑娘去Y市寄存处。
现在想来,理由牵强,当时她一点没有怀疑,因为她不觉得安德烈有说谎的必要。
这倒是能够解释为什么安德烈会成为浅浅的紧急联络人。通常情况下,极少人会想取回寄存的物品,很多人在一段时日之后早就忘了曾经还有个东西寄存。程充和打过几次电话,对寄存人恍然大悟又觉得可笑的语气记忆犹新,回复无非都是请她把东西丢掉就好。因此,如果小姑娘确实有难言之隐,安德烈把自己列上去无可厚非。
说是能够说通,但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天去博物馆,程充和心神不宁,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浅浅,仍旧无人应答。随口问钱今,安德烈是怎样的人,清一色的好话。是了,从前钱今就说过安德烈视她为至宝,以后也要和这样的人结婚,否则宁可不结。
她不怀疑安德烈的爱,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晚上带马克吐温散步,程充和心不在焉,狗走她走,狗停她停,与其说是遛狗,不如说是狗在遛她。停停走走,停了一会儿正抬脚要走,被人一把拉住,方如梦初醒。要不是那人,自己差点一脚踩上马克吐温刚拉的屎。
“程女士。”居然是顾之桥,这人拿手在她眼前乱晃,“你没事吧?”
拨开顾之桥的手,程充和说:“我没瞎。”
“噢,那是耳朵不好?我叫你好几声了。”接过程充和手里的垃圾袋,顾之桥主动替她捡狗屎。
嫌弃是嫌弃的,衣服领子拉到老高,遮住口鼻,卖力也是卖力的,认真捡好,丢进垃圾桶里,又拿张纸巾出来擦擦手,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涵音给你气受?我帮你去骂她。”
“不是,没有,不管音音的事。”程充和好笑又感动,“诶,顾小姐,你张口就要骂她,以什么立场?”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居然还唱起来了。
这个人有时候滑稽得不得了,碰到她,再烦恼都会笑出来。
“才下班?”
“不是,去同事家蹭饭,她女朋友今天准备了火锅。”准时下班,去路轻舟家吃完火锅出来,看到一辆崭新的共享单车,顾之桥没有犹豫,立刻开锁。刚在小区门口停好车,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程充和,真是她的幸运日,否则这位程女士应该在水池边洗鞋子。
“节目还挺丰富的。”
“是生活太艰难。”和马克吐温亲热一会儿,顾之桥才问,“所以程女士,想聊聊嘛?”
“聊什么?音音吗?”
“啊,我发现了,你的心情真的很恶劣。”
程充和也发现了,叹气道:“不好意思,我……”那些烦躁,那些火,她实在不该对着顾之桥发作。
顾之桥不生气也不介意,“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
“可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哎,想一想你也只能对我发脾气了,总不见得对马克吐温,虐待动物可不好。程女士不要紧,这样的你,我觉得很可爱啊。”
“唔,你今天应该也吃得不少。”
“顾小姐……”程充和发现有件事给顾之桥说对了,她此刻的烦恼没法跟别人讲,如果非要找一个人出来,只有顾之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