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两人能迟些见面,或许还能暂息玉鼎真人盛怒;谁知沉香竟然自己送上了门,还和玉鼎真人打了照面。事已至此,太上老君唯有无奈作答:“就是他。他这回来兜率宫求药,就说明师侄你猜得没错,华山三圣母舍不得给她自己用最上等的仙丹,托沉香拿去给杨戬用了。若非如此,沉香不会这么快就开始为杨戬的伤势好转、法力恢复而忧心。师侄,华山三圣母心里还是有杨戬这个兄长的,当初思凡想必也是情不知所起,别太跟小辈计较了。”
一番好言相劝,玉鼎真人却恍若充耳不闻,并不答话。
“不过师侄,虽然华山三圣母思凡在先,但这件事归根结底,确实是杨戬的所作所为更离谱些。旧天条本身就是错的,他身为司法天神却是非不辨,只知墨守成规,甚至干出那些六亲不认的事来,和当年的玉皇大帝简直如出一辙;三圣母虽然思凡,却不一定真就会被天庭发现,他装个糊涂蒙混过关,两个月后不就与他无尤了吗?就算最后东窗事发,三圣母也不会因此丧命,他再以避嫌为由远离此事,就不会遭受非议了。”
在师侄面前,太上老君不再抱持他身为道祖的淡泊境界,所言皆尽发自肺腑。只是这每字每句在玉鼎真人听来,着实刺耳得很:说他徒弟行差踏错,要比说他自己更让他不悦。
“是杨戬不对,是他考虑不周,他就不该来做这劳什子司法天神,”玉鼎真人冷笑道,“所以我一门心思留在兜率宫帮师叔你炼丹,亲自耗费真气给他填身体的窟窿。否则,我就该叫杨婵沉香来做这事了。”
太上老君听罢,欣慰非常。忽而玉鼎真人又笑道:“不过我在天上这么长时间,凡间也该过去很久了。让他们多开心一个时辰,都算我仁至义尽!”
如此一来,前后语意截然相反。太上老君忙问道:“师侄,既然知错……”
“知错归知错,改不改是一码事,我讨厌他们姓刘的一家就更是另一码事!”寥寥数语间,玉鼎真人已带了愠色,“杨戬对他们心软下不了手,我可没这臭毛病!”
太上老君叹道:“你说是这么说,届时万一杨戬拦着你,你难道还能先打死他,还是和他断绝师徒关系?算了算了,师侄,我该说的都说尽了,你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我都言尽于此了。”说着,一扬拂尘,“跟我来丹房吧,最后关头不可松懈。玉帝防你防得紧,炼成之后就赶紧给杨戬送去,万勿耽搁。”至此不提。
沉香携灵药离开兜率宫,途径南天门外,忽见头顶光华大盛,一架玉辇凌空而来,玉皇大帝张百忍龙袍煌煌,端坐其上,见了沉香便笑:“沉香,近来可还好啊?你来天庭,莫不是给杨戬求药来的吧。”
此来目的被玉帝当场点破,沉香面色略带几分尴尬,不情不愿行了君臣之礼:“望陛下看在小仙一片孝心……”
“无妨,无妨,这都是小事,杨戬就算再怎么罪大恶极,曾经也为天庭劳心劳力,功不可没。”玉帝笑罢,却话锋一转,“不过沉香,你该不会忘了,娘娘和你的约法三章吧。杨戬的伤要是好全了,又想作恶,纵观九天十地,恐怕没人能拦得住他。”
约法三章,沉香自不敢忘,略略沉吟道:“小仙也正在想办法。只是……如果再不给杨戬疗伤,小仙怕他迟早会死。他一死,阐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提起阐教,并非完全出于巧合。方才在兜率宫,沉香与青衣道人仅一面之缘,却将他那神似昔日杨戬的风采气度铭记于心,一路越想越觉有异,终究怀疑到了“玉鼎真人”此人。而今他故意在玉帝面前提起阐教,便是为了试探玉帝的反应。
思及玉鼎真人仍在三十三重天,玉帝的脸色果有破绽,肃然诘问道:“你刚才见了谁?”
“见了一个青袍道人,”沉香并不隐瞒,“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小仙愚钝,看不出他究竟几斤几两,也不知他的来历。只是觉得,阐教实力雄厚,杨戬若死,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语正中要害。玉帝神色凛然:“阐教固然强横,但天庭也并非软弱可欺。你说得对,杨戬不能死,必须要给他疗伤,而以他的九转玄功,只要伤势好转,就可不药而愈。杨戬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等他好了,你和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恐怕都要面临灭顶之灾。”话说到此,他自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送到沉香面前,“唯此物可解你我之围,用与不用在你。”言罢,玉辇御风乘云,飘忽隐去。
锦盒盒身以红木制成,质感温润细腻,纯朴独特。打开盒盖,但见上下皆以明黄布料铺就,盒底一根翠碧竹筒,沉香拨开筒盖往掌心里倾倒,赫然倒出两枚细长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