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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起码是今天，今天之内，你除了我，还能等谁？

杨戬却报以冷笑，并不作答。

“你说清楚，你到底在等谁？”

因为不安，因为怀疑，他必须刨根问底。可他舅舅好似浑然不觉外甥的愠怒，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精准地火上浇油：“你既然把我关在这里，就没想过会有人会来救我吗？”

“……救你，谁还会救你，”沉香刻意压着声音，悄然向杨戬再近一步，“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千夫所指，三界之中只有我会救你……只有我！”

他话音沉沉，脸色亦有些难看，被窗棂之外的昏暗天色、倾轧阴云一衬，愈加显得阴郁非常。杨戬见他模样不对，正思忖如何询问提醒，却被沉香狠狠按住了肩膀，半个人往后倒去，脊背直接压上了窗户底沿。鲜明的钝痛以受到撞击的骨肉为起点，火速侵袭整个背部，甚至激出了近日尚未发作过的旧伤。

沉香眼见他极之隐忍地呛咳了一声，人便支撑不住似的向后仰过去，黑发掩映之间，露出一小截瓷白的颈。紧接着，他的手突然抓了上来，却到底没什么力气，只堪堪能握住沉香的手腕，仿佛那便是他的一线生机。

是，这是他唯一的生机。如果沉香此刻心狠一些，就可以扼断他的咽喉，甚至除了杨婵之外，无人会过问他的死活。

是……他只有我了。沉香凝视着他青白的指节，再将目光移至他脸上。这昔日不可一世的司法天神啊，他终于不再那么轻蔑倨傲，可他也并无惧色。他只是因为痛苦而微蹙双眉，却仍凝视着暗沉的天空，目光恬静而寂然，仿佛透过那倾盖的乌云，能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是谁？

沉香口唇翕动，闷声自问：“会是谁？”

既然杨戬不屑给他答案。他只能自己去寻。可若要寻，又该从哪里寻起，杨戬的过去对他而言只是一张白纸，可他定然是有过往的，他这辈子三千年，有太多不为沉香所知的往事。可是那些陈年旧事里，没有沉香的名字；杨戬甚至不认为沉香有资格知道。

这就是杨戬的喜欢吗？杨戬怎么会一面喜欢他这个外甥，一面又拒他于千里之外？

沉香瞳孔紧缩，五指牢牢扣在杨戬肩上，另一只手猝然自他背后抄过来，捧住他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将他牢牢按进了怀里。

“不论你在等谁……他不会来的，”沉香细弱的声线随他的身体一道战栗，“根本没有人会来，你还在痴心妄想吗，当初在华山下只有我为你求情，以后也只有我……”

杨戬因为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急促喘息着。耳边是骤然炸开的尖锐长鸣，应和着沉香极快的心跳声，振聋发聩。

可当阴云推开，陡然降下的淅沥雨声钻入耳中，却清晰如斯，轻而易举将方才凌乱的情绪尽数压抑抚平。

天地之间，便仿佛只剩下这雨声，和彼此渐渐平静的呼吸。

“你在想什么……”杨戬竟还笑得出来，“刚才分明想动手，怎么又停下了？”

眼见沉香再度盛怒，他继续激道：“既然不想杀我，就麻烦救母小英雄把我扔出去。生死有命，如果他不来救，我死也认了。”

第23章番外壹-假面03

03

俄而落在额间的一点沁凉的雨，及时唤回了沉香的理智。

他猝然松开了五指，唯恐无法自控那般钳住了自己的右手，牢牢收回袖中。从衣袖上收紧的轮廓，甚至还能看见五指的轻微痉挛。

杨戬的吐息这才得了自由。前任司法天神在外甥面前矜贵丢尽，面色潮红地剧烈咳喘；人都仿佛已经坐不住了，单手紧扣椅面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也强撑着他濒临倾塌的意识。

沉香如梦初醒，连呼吸都窒住，手忙脚乱地扑向桌面，用法力温了茶壶里的水，倒了一杯给杨戬端过去。可杨戬并不领他的情，猝然抬手将沉香整个人推出去半尺距离，半杯水晃晃荡荡自杯口泼出，洒了沉香满手。

覆水难收。

方才空白的片段，杨戬脆弱的命门就握在沉香的手掌之中。他既想摆脱我，宁肯死都无所谓，那便成全了他——如是念头充斥沉香脑海，便真的鬼使神差一般，甩了他一耳光还仿佛不够过瘾，竟狠狠扼住了杨戬的咽喉。

幸而一滴雨点醒了他。

终于，杨戬的喘息渐渐平复。沉香默立在旁，半晌无言，等杨戬面上窒息的潮红彻底褪下去，才敢摸索着他的情绪，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不挣扎，也不叫我放了你。”

杨戬无力地倚在靠背上，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留不出：“我不就是你的俎上鱼肉……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