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设法算清楚他有过多少女人:安娜、格莉钦、英格瑞德、那个美国姑娘、斯图加特的那两个妓女……他无法一一记起,但总数大约不超过二十个。
他想到,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像露西这么漂亮的。他气恼地叹了口气。这是违反行动规则的;在任务完成之前,不准放松,而目前的任务还没有结束,还没有。
他想到了那艘供应船。他脑子里盘算了几个对付的方案:最可行的办法是拦阻岛上的居民去接船,而由他本人出面,用几句骗人的话,把船打发走。他可以说,他是乘另一艘船来拜访他们的,他是他们的亲戚,或者说是观鸟人……随便什么吧。目前,这样的小问题用不着他花费全部注意力。到天气好转之后。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他没什么严重的问题要面对。离海岸若干海里的一座孤岛,上面只有四个居民,这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地。从现在起,离开英国将是件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当他想到他已经历过的局面,想到他杀死过的人时,便感到目前的场面简直是小儿科。
一个老头、一个残废、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杀死他们易如反掌。
露西也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在聆听。可听的太多了。天气就是一个管弦乐队,雨滴击鼓般地敲打着屋顶,狂风吹笛般地刮过屋檐,海涛在沙滩上跳着横步舞。这种老宅子也在谈话,在暴风雨的冲击下,接榫处吱嘎作响。宅内也有声音‐‐大卫服下两颗安眠药,发出那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声,虽几次变响,却始终没有打鼾;还有远端墙边行军床上乔短促而浮浅的呼吸声,令人舒心地慢慢传来。
露西心想,一定是这些声音让我难以成眠,但随后就立即自问:我这是在骗谁呢?她睡不着是亨利引起的‐‐他看到过她赤身露体的样子,为她包扎拇指时曾轻柔地碰触她的双手,现在就躺在隔壁的床上,可能睡得正香。
她意识到,他没跟她讲多少他自己的事,只提到他没有结婚。她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出生的‐‐他的口音中找不到线索。他甚至没有暗示过他以何为生,不过她猜他应该是个专业人士,或许是牙医师,或是军人。他不那么乏味,不像个律师;太聪明,不像个记者;说他是医生吧,没有哪个医生可以将自己的职业保密超过五分钟的。她宁可把宝押在军界。
他说独居,还是跟母亲住在一起?又抑或和一个女人同居?他不钓鱼时穿什么衣服?她喜欢看见他身穿双排扣深蓝色西装、胸前口袋插一条白色手绢的模样。他有汽车吗?对,他应该有的,一辆不寻常的、相当新的他大概是个开车开得很快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了大卫那辆双人座小轿车,她紧闭双眼,不想去看那梦魇般的影像。想点别的,想点别的。
她又想到亨利,并且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她想和他做爱。
这种愿望很怪,依她的认知,这类愿望只会出现在男人而非女人身上。一个女人,当她遇到一个男人,很快就发现他有魅力,想更深入地了解他,甚至对他一见钟情;但她不会即时就产生肉体的欲望,除非她是……不正常的。
她告诉自己,这太荒谬了。她希望的是和丈夫做爱,而不是跟一个远方的来客调情。她对自己说,她不是那种人。
但只是遐想一番还是值得高兴的。大卫和乔正熟睡,没什么可以阻拦她下床,穿越过道,进入他的房间,溜到床上,躺在他身边……
除了性格、良好的门第和教育,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
如果她要和什么人交欢的话,她宁可和像亨利这样的人。他将是善良、温柔和体贴的,不会因为她像个街头妓女似的主动奉献自己而看不起她。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暗笑自己傻:她怎么可能知道他会不会看不起她呢?她才认识他一天,而且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
不过,再让他看看她也是好的,他那倾慕的眼神带着某种愉快的意味。摸摸他的双手,紧抵他热情的肌肤该有多好啊。
她意识到,身体在呼应她脑海中的幻想。她有一种自慰的冲动,但她极力‐‐像四年来所做的一样‐‐抵制这种冲动。她想:看来,我还不像老太婆那样干涸。
一股温热在她的下体扩散了开来,她轻叹了一声。这有点丧失理智了。该睡了。无论如何,今天夜里她是不可能和亨利或别的什么人做爱的。
她这样想着,却下了床,向门口走去。
费伯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本能地作出了反应。
他原先满脑子的遐想登时清除了个一干二净。他以一个简单而流畅的动作溜出被窝,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最暗的角落里那扇窗户旁边。那把锥形匕首已然握到手里。
他听到入侵者开了门,进了房间,又把门关上。他心想,如果是暗杀他,来人会把门敞着,以便能迅速撤退;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杀手怎么可能会找得到这里来。
但他随即排除了这种想法,他本人之所以能生存至今,凭的还不是很多看来几乎不可能的机缘巧合?风暂时止息了,他听到从他的床边传来一声吸气和一丝轻微的喘息,这使他能够确定来人的精确位置。他跃了出去。
他把她脸朝下按到床上,匕首放到她喉头,一条膝盖压住她的腰部,这时他才意识到来人是个女的,并且立即猜出了她是谁。他松开手,伸手打开了床头桌上的电灯。